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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季洵跪在地上一段时间,室内都是寂静一片的, 圣上没有说话,但他能感受到那如刀剑一般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脊背上,威压如山,叫他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说完这句之后就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这座宫殿是他常来常往的,平时皇帝召见是看重,可今日他行大礼也不见叫起,分明是极为恼怒的。

他跪在宫殿前面,叫过来过去的宫人指指点点,就像是被钝刀子凌|迟一样,只想赶紧得皇帝召见,挨上那最后的一刀,但是真到这个档口,竟像是得了什么失语的病症,原本的巧舌如簧悉数不见了。

过了好些时候,坐在上首的圣上方才冷冷道:“糊涂的东西,你入殿这样久,只知道有朕,眼里就没有贵妃吗?”

秦季洵不是没有见到贵妃,但是贵妃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内廷的妃子就没有敢靠近前朝宫室的,如果嫔妃真的出现在这里,别说坐在皇帝身边,就算是沾一沾外朝的地界也不成,臣子们第一反应大概都是她祸国殃民,不当着圣上的面劝谏就算好的了,哪里会在这种地方对嫔妃行礼。

不过圣上从前也绝不会允许嫔妃到前朝寻他就是了。

天子的声音带了冰霜一样的凌寒,有着显而易见的厌恶,连云滢坐在他身侧被他温热的手掌握着也会不自觉更端正严肃一些,不敢随便开口。

秦季洵这个时候当然不敢尽臣子直言进谏的职责,他忙请了罪,“是臣一时糊涂,唐突了贵妃,罪该万死。”

这个时候,什么文人风骨、世家清高都没有了,皇帝一意孤行,哪怕罪名站不住脚,只要他不在乎外朝的骂名与天家的脸面,皇后被废只能是势在必行。

圣上随手将案桌上一个封存着的盒子丢到了地上,木盒上了锁,很有些份量,秦季洵的头还触在地上,差点砸到他的额头,“这些是皇后同她党羽的供词,你且回去瞧一瞧,省得将来写诏书的时候不敢下笔,反而失了你‘才藻富赡’的美名。”

历来中书省秉承君意,掌管诏书的书写与发布,门下负责审查诏令,有驳回君王诏书的权力,废后当然不是小事,虽然太后也是同意的了,可臣子们还是心存疑虑,难免会想办法拖延一段时间。

因此皇帝才要他这个皇后最亲近的弟弟来亲笔来写。

才藻富赡这几个字是当年他中榜的时候皇帝用来夸赞他的,但是现在听起来反而觉得十分讽刺,像是圣上有意在讥讽人似的,叫他心里生出些不安,仿佛这盒子有什么魔力似的,不打开还好,打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一日安宁了。

秦季洵想要推辞,但是皇帝现在恐怕正在气头上,直接为皇后求情简直是要为皇后求速死,“臣老父如今病重,若是……若是知道陛下的旨意,臣倒是有许多担心。”

亲生的女儿被皇帝废黜封号位份,送出宫削发为尼,而废后的诏书还是自己儿子来写,别说是卧病在床的秦老相公,就是谁也承受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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