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妈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
我知道再贫下去她就要发火了,赶紧把碗里的东西扒拉进了肚子里。长得抱歉的食物味道也很抱歉,菜叶子是苦的,根上有泥,里面下了把能齁死人的盐。
我吞完往嘴里灌了三缸水,听见小妈又吩咐:“娇娇,一会儿把碗洗了。”
“可我是五岁小孩,还没水池高。”
“你不会在在盆里洗吗?”
她坚持一人做饭一人洗碗,据她说这事关“平等”和“家庭和谐”,我小妈讲起话来总一套一套的,虽然她只是个种地的。
小妈拍拍屁股,去我翠花姑奶家了。
翠花姑奶今年五岁半,但按照辈分我得叫她姑奶,如果不叫在烙台村是相当不礼貌的事。翠花姑奶她爹在百货公司干,很有钱,买了村里第一台电视。她家买了电视后,老是一天到晚有人聚着看,其中包括我的小妈。
不同的是,别人是一有空就去,啥都看,我小妈是每天晚上七点准时出现。
七点是电视剧档,最近演的叫《采莲姑娘》讲的是一个下乡大学生爱上一个采莲的农村村姑娘然后因为各种原因分开、和好、又分开、又和好的故事,用我的话来讲,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但我还是会去看,因为我和翠花姑奶是朋友,我为朋友两肋插刀。
“哇,建军好帅啊!”翠花姑奶又看着男主角激动个没完。
我很不明白,“不就是隔壁王二麻子没麻子吗?”
翠花姑奶打了我两拳,警告我不要侮辱她的偶像。当然,她说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话,她只叫唤“韩娇娇臭狗屎”。
我虽然只比她大半岁,但我脑子很好,因为我像我小妈。
小妈是我们村唯二的女高中生,念书很厉害,要是能上大学,说不定能成为烙台村第一个女村长,不,应该是管子镇镇长。她有好多书,有些是中国话,有些是鸟语,还有好多画册,都锁在家里床底下,我每刷十天盘子,就能求她讲一本。
我最喜欢的故事,是《花爱上鸟》。
故事是这样讲的:
很久很久以前,地上开了一朵花,花很漂亮,很娇嫩,有很多花想和它传粉结籽,但是它都不愿意,因为它喜欢天上的一只鸟。
鸟是只候鸟,春天的时候来到花所在的土地,有一身洁白的、漂亮的羽毛。它用喙点了点花的花瓣,但最后没有伤害花。
花的瓣更红了,心想这可能就是它的初吻。
鸟白天飞到花身边,给它讲远方的故事,讲它冬天去的,温暖的南方,讲天空,讲大地,讲丰盈的水草。
晚上,它张开翅膀回栖息的水泽,就像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但第二天早上,它又会准时来找花。
花的朋友们看穿了花的心思,劝花快找一朵花传粉,不要痴心妄想,不要爱上鸟,因为鸟是属于天空的,它的一生都在漂泊,永远不能停靠。
花看着自己紧紧扎进泥里的双脚,一滴花蜜滚下来,它哭了。
鸟在水泽里衔来一个漂亮的石头,石头是浅红色的,阳光下微微透明,它把石头放在花脚下,说,花,送给你啊。
花又脸红起来,惊喜极了地说,真的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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