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提着袋子从超市里走出来,发现世界末日到了。
天空和地面变成了纯粹的黑色,看不到星光,也看不到脚下的地面,周围的建筑像是被降低了饱和度又泼上了一层鲜艳的油漆,呈现出驳杂的色彩,在路灯的照耀下,鲜艳得让人觉得恶心。
我试着踏出去一步,没有往下掉,而是踩在平实的地面上,又回过头看了看。
冰冷的白炽灯依旧照亮着超市内部,刚才还在微笑着给我结账的售货员已经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团由青红交加的内脏组成的、不断发出“嘶嘶”声音的肉块,这样的肉块零星地散落在货架周围,蠕动的时候还会在地面上留下血红色的粘液。
我:“……”
我木着脸,提着袋子,往家里走去。
看不到半点星光,漆黑一片的天空中只漂浮着一只巨大的眼球,那只眼球没有眼睑,圆滚滚的球形周围纠缠着一堆触手,在虚空中扭动着。
整个世界十分寂静,只能听到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地面上有一些蠕动着发出噪音的红色肉块,还有许多半透明的黑色影子立在马路两旁,一动也不动,不小心从它们的身体擦过的时候,浑身都会觉得一阵冰凉。
空气中笼罩着血红色的雾气,但没怎么遮挡视线,一路上,我绕过了不少奇形怪状的生物,很快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前。
这栋二十多楼的公寓装帧良好,视野宽广,景色优美,而且离地铁站只有不到叁百米的距离,是我花费了不少心思才找到的住所。即使是在冬季,小区周围也一片葱郁,盛开 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
但现在这些植物都变成了灰白色,错综复杂的触手像血管一样从地表上冒出来,爬满了整栋楼,稍微靠近,就能感觉这栋楼鼓动着,似乎在呼吸,又似乎是在跳动,像是一块巨大的心脏。
我绕了半天才找到入口——电梯自然是不能用了——只能吭吭哧哧地爬了十几楼,一把把附着在门上的一团眼珠子拽下来,打开门。
“你回来了。” 正霸占着我的沙发打游戏的黑猫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又回过头继续搓手柄。
“你俩搞啥呢!”我大吼道。
“不关我事,是阿撒托斯大人睡着了,一不小心把这个世界拉进了他的梦里。”
“他在哪里?”
“我要打游戏,你自己找找呗?”
我把袋子扔在桌上,往卧室里走去,瞥了屏幕一眼,发现这猫正趁着队友全部掉线的功夫在狂收人头,忒不要脸。
“阿撒托斯!”我掀开被子。
“阿撒托斯?”我打开垃圾桶的盖子。
“阿撒托斯?”我抬起猫抓板。
我把从床上、垃圾桶、猫抓板下面找到的肉堆全部扒拉出来,又在我的水杯和厨房的下水道里拽出来两坨,气喘吁吁地把它们扔到沙发上,捏吧捏吧揉成一团,用双手抓住这一坨猛摇:“你给我醒醒啊!”
沙发上的肉块噗噗地浮起来两块眼珠子,在表面上浮游了半天,终于勉勉强强地找准了位置,排成一排对齐,接着那团肉上面浮现出了人脸,鼻子、嘴巴等五官逐渐显形,身体也变成了人类的形状。
“你醒啦。”黑猫语气愉快地说,“大人,时代变啦!”
似是还未睡醒,阿撒托斯睁着那双湿濡的迷茫地看着我,眨了眨眼,看起来特帅,特无辜。据他所说,这具身体是完全按照我的喜好来设定的,我一开始对此喜闻乐见,觉得自己白捡了一个无死角帅哥,后来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因为这位帅哥的五官就没几天是长对地方的。当你一觉醒来发现对方脸上有叁个鼻子二十多只眼睛的时候,长得再帅也欣赏不了啊。
更别说这货睡个觉就能把自己弄得到处都是了,以至于现在我对他的坨状还要更习惯一点……
随着他睁开眼睛,整个世界像是从梦中苏醒,各种奇异的现象消无声息地消散,我从窗户往外看去,天空、植物、行人都恢复了原状,几只野狗似乎在楼下打架,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声。那颗巨大的眼珠已经消失了,不过还是看不到什么星星——这破城市光污染太严重了。
我松了口气,看了看墙上的钟,还不到十点:“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奈亚拉托提普说早睡早起才是好的作息。”阿撒托斯回答。
我翻了个白眼,伸手就拽住了黑猫的耳朵:“就他妈知道是你在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猫没有抵抗,被我从头到尾蹂躏了一遍:“是这样的,刚刚打排位遇到一个小学生,对着我狂喷。然后我摸到他的个人信息,发现他不仅傻逼,还是个中二病,天天在论坛上说自己是奈亚拉托提普的信徒,为了感谢他,我换了个马甲,教会了他一点小法术,他可高兴了。”
“……什么法术啊?”我一脸怀疑地看着他。讲道理,这家伙就是把二向箔的制造技术教给别人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我只是教会了他如何在梦中保持清醒而已,他迫不及待地就去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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