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手术,身边陪的只有儿女,丈夫总是来看一眼,转身又去忙,哪有什么好忙的?他就是舍不得在她身上花一点时间。
她坐在病床上等护工来推,忍不住跟女儿感叹:“这辈子,也不知道嫁了个什么人。”
林文珺住的是VIP病房,有床有沙发还有电视冰箱,条件算是好了,可她脸上是无法修饰的疲惫苍老。
二女儿江媛劝她:“爸爸就是这样。”
大女儿江宁陪着她,手边还放着电脑,等林文珺进去手术,她还得继续工作,她跟妹妹说:“小时候爸爸才不这样。”
林文珺因为这句话,一直到躺在手术室里,还在回想过去。
是啊,丈夫以前才不是这样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他刚刚有了点小钱的时候,就会带她带女儿去买衣服,还给她买包买化妆品,两人之间也总是有很多话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再没话讲了呢?
眼睛一睁,林文珺回到九五年。
屋里闷得像蒸笼,电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大女儿睡在她身边,呼呼睡得正香,小脸上满是汗。
林文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她快要三十二岁的这一年。
这个时候她们一家还住在租来的房子里,一间屋子用大衣柜当半隔断,隔出卧室和饭厅。
卧室里一张大床一张小床,电视机和五斗橱并排放在饭厅,烧饭的灶台搭在外面的过道里,整个房间一眼就看到底了。
林文珺住了十几年的大别墅,突然回到起步时住的一居室,整个人都懵了。
江宁醒了,她坐起来揉揉眼睛,圆嘟嘟的脸上还带着睡痕,一醒就依偎到林文珺胳膊上,声音含糊不清:“妈妈,我想吃冰淇淋。”
难道是在做梦?
林文珺答应一声,她站起来,迟疑着拉开五斗橱的抽屉,钱包果然在里面,她拿着硬币纸币,不知道该给女儿多少钱。
江宁已经伸手过来,从钱包里拿了几个硬币,又问:“妈妈吃不吃?”
林文珺年纪大了之后,一吃凉的就牙神经疼,已经很多年没在夏天痛痛快快吃冰西瓜冰淇淋了。
“吃!妈妈吃冰砖。”她总觉得后来的冰砖,奶味不够足。
江宁又拿了两块钱,自己套上小凉鞋跑出去,林文珺摸着肚皮,走到大衣柜前。
镜子里的她穿着自己做的棉布睡裙,头发随意一扎,孕肚还没大起来,但整个人已经显得邋遢相了。
她想起自己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其实说年轻,也不过是几年前。
二十多岁的林文珺是厂里的一枝花,她是棉纺厂里第一个穿起连衣长裙,高跟小皮鞋的女孩。
她的工资都要交给林母,但她把夜班费全存下来,给自己买衣服买化妆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才认识了江烨,两人刚恋爱的时候,他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到厂门口接她。
二十三岁结婚,二十四岁生下大女儿,三十岁跟着丈夫江烨到海城来打拼,成了海飘。
林文珺辞掉工作,成了家庭妇女,不再讲究打扮,只有回家过年的时候才舍得烫烫头发买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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