俸二送兰应德父女俩回到土司府后街的宅子后就拱手告辞。
兰应德留他喝茶,他客气地拒绝:“兰先生的盛情我是该领的,可土司大人和印太(1)还等着我回话呢。”
兰应德本也就是按礼数客气地问问,听见他拒绝也不以为意,让出门迎他的徒弟长生给俸二递了个红包,感谢他这一路的照顾。
这次俸二没有客气,躬身接过后用手掂了掂,很是压手。里面包的是应该是银元,听声音很是不少,就算是半开(2)也应该有二十来个。他就知道这趟是个好差事,兰财神就是兰财神从来不拿旗子钱那类纸币糊弄人。俸二得了实惠觉得不好意思拿了钱就走人又和兰应德在门口寒暄起来。
月明坐了几天的马车,又晕又累,全身还黏腻得厉害。她想马上就洗澡、吃饭然后好好地睡一觉,可俸二管家却拉着她爹说个没完,允相的太阳就算是落日也晒得她头发昏,她悄悄挪到兰应德背后指望她爹帮她遮一遮。
兰应德虽然没想把女儿教成一个大家闺秀,但当着客人这么没规矩他也是不允许的,扭头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月明撅着嘴撇过头不看他。
俸二终于满意地骑上马招呼着随从和马奴回土司府。
长生快一年没见到月明了,看到这个小师妹很是高兴,接过月明手里的箱子时还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嘴都可以挂油壶了,怎么,师傅路上骂你了?”
月明谁也不理撅着嘴走进大门,绕着照壁进了院子。兰应德在允相新盖的房子是四合五天井,比昆明那座一正两厢一照壁的叁合院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又宽敞是又亮堂。斗拱重迭,飞搪串角很是气派。
一贯好性子的师妹竟然发脾气,长生以为自己刚刚逗她惹到她了,姑娘大了是不该象小时候哪样刮她鼻子,讪讪地看向师傅。兰应德朝月明的背影使了个眼色,悄悄道:“去哄哄。”
看样子跟自己无关,长生松了口气拎着箱子快步追上月明,用肩膀拱了一下她:“怎么,住大房子还不高兴?”
月明猛然转身皱着眉:“大房子里面有电扇么?”
长生摇头。
月明朝着长生向前一步:“有冰棍么?”
长生被逼着后退一步,继续摇头。ⅩⓎūzⓗāǐщū.ⅭⅬūь(xyuzhaiwu.club)
月明又向前一步:“有电灯么?有收音机么?有浴缸么?”
长生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被一米五的月明逼得举着小皮箱挡在胸前节节后退。
看着师兄背贴着照壁说不出话来,月明叉腰冷哼一声:“什么都没有,大有个屁用。”
一旁的兰应德叹了气,她这女儿犯起倔来真是九头牛都拉不住,他走过去拉起月明的手道:“别生你师兄的气了,爸爸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长生瞠目结舌地看着父女俩亲亲热热地走了,内心茫然:惹师妹的是师傅,房子也是师傅要盖的,搬到这里也是师傅的决定,师妹为什么最后是生他的气?
俸二回土司府复命,进了大门穿过议事厅,走到通往花厅的长廊时遇上从另一头过来的陶大管家。陶大本来急着去办土司刚刚交待的事,看见迎面走来的俸二又不忙着走了,站在长廊出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俸二:“呦,俸二回来了?”
俸二朝他拱拱了手,笑眯眯道:“是呀!把兰先生和小姐送回家就赶紧给老爷、印太回话,您这是要到哪去?”
陶大拍拍他的肩道:“明天就泼水节了,我得去和各勐各圈的头人们打声招呼,省得他们弄不清什么时辰合适朝拜,东一个西一个的惹得老爷和少爷们厌烦。
这有什么好招呼的,时辰都是固定的,又不是第一次朝拜,无非就是想在自己面前显摆他能和各勐各圈的头人打交道。俸二心里腹诽面上还是露出羡慕的笑容,语气也也发诚恳:“要不说你是老爷眼前的第一红人呢,什么重要的事老爷都是交给您去办。”
听了这话陶大心里得意,嘴上却还假作苦恼道:“我真是羡慕你呀!活轻省,少操点心人也显得年轻不是,咱俩站一起有眼睛的都觉得你比我年轻。”
俸二差点没忍住一口啐在陶大脸上,什么叫觉得?祖公就是比你小五岁。他们俸家历朝历代都是土司府大管家的不二人选,要不是他爹生他生得晚没接上趟,那轮得上他姓陶的在他面前张狂。
俸二努力绷住脸上快挂不住的笑容道:“我这不是没您老的阅历么,干不成什么大事,只能做些您老手指缝里漏下的小事。”
踩了俸二一顿陶大心情甚是愉快,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地走了。俸二看着他兴高采烈地背影无声的啐了一口:“呸,没眼色的东西。”
进了花厅,看见土司举着一个竹制镶银的小烟筒和印太并排坐着,下首两边坐着大少爷和二少爷,他跪下朝土司和印太磕了头才站起来回话:“回老爷、太太,兰先生和小姐已经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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