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之在电话那边问:“南南,昨晚怎么没回家?”
仉南倒光纸盒里的牛奶,说:“我回自己这边住了。”
秦佑之忍不住唠叨他:“这才在家住了多长时间,怎么又回去了?昨晚我就说给你打电话, 结果你爸拦着不让, 还说什么你有事让我别添乱,这下可好,完事了我和你爸又成空巢老人了。”
仉南将手机夹在侧脸的脖颈之间,晃了晃燃气灶上的奶锅, 说:“哪能啊, 您这风华正茂正当年,出门不说别人都以为是我姐呢,怎么就老人了, 别妄自菲薄啊,我不爱听。”
秦佑之被他逗得笑出声来,说:“行吧,儿大不由娘,知道你爱自由,我和你爸也管不了你,那中午回来吃饭吗?今天我不出去,给你炖排骨?”
有时候仉南经常会想,命运待他属实不薄,秦佑之虽说是继母,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是这么多年来,始终恰如其分地给予他关怀和温暖,将一个母亲该有的温柔与呵护全部奉献,为了他,甚至和仉墨文结婚多年,也没有考虑过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在外雷厉风行干练精明的女强人,回到了家里,却只是一个惦记着给儿子炖排骨的普通母亲。
可能是这几天受情绪起伏刺激较大,一丁点心理波动都能让仉南忍不住喟叹,他一口答应下来:“行,那我中午回家吃,嗯……再添一道卤蟹吧,我买螃蟹,让我爸腌。”
秦佑之欣喜地连连说好。
挂了电话,牛奶也煮出了一层奶皮,仉南端着奶锅倒进玻璃杯中,懒得去餐厅,就站在厨房简单吃了个早餐,刷完了锅盘后,来到小画室里。
画室有一面靠墙立柜,里面罗列码放着十来个皮质收藏箱,放的都是这些年仉南画下的手稿,他走到柜子前,拉开玻璃门,从最底层的一个箱子里翻出一张水彩画来。
年代久远,纸上的颜料已经有些褪色,画风稚嫩,构图线条也不算合理成熟,毕竟画这幅画的时候他尚且年幼。
画中入眼是一片嫩绿的草地,碧茵无穷般绵延至天际,右侧描摹着一棵树冠繁茂的绒花树,花开正盛,粉白相融,这么瞧着宛如一颗草莓牛奶味的棒棒糖,而树下,站着一个短发女人,穿着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风吹动裙摆,在纸面上荡漾出层层涟漪。画中的女人面朝着右前方向,弯膝双臂伸展,是一个迎接拥抱的动作。
而画面的右下角,有一抹小小的黑色身影,俨然是个三四岁步履蹒跚的奶娃娃。
画中的女人是仉南的亲妈,那个奶娃娃就是他自己。
这幅画完成于他十三岁那一年,也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画过的一幅水彩画。
其实原版是一张照片,拍照的人是仉墨文,回忆太遥远,毕竟当时仉南只有三岁多一点,而现在二十多年过去,拍照时的情形他早已记不清,只记得这张照片在家里的客厅摆了很多年,而他十二岁父母离异的时候,他妈妈将这张照片也拿走了。
后来,十三岁的仉南就根据自己的记忆,复刻出这张水彩画,全当在无望的时候,给自己留的一丝念想。
再后来,这张水彩画被他收进箱匣,落锁,极少再拿出来。
余忆至此,仉南盘腿在地板上坐下来,看着画中面容模糊的女人,半晌,自言自语般说道:“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你长什么样子,我都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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