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定了。”千金少说,“我先回去刀宗,让师弟顶你的班。麦忘了,你欠我一顿酒。”
终于,走了。
也说不出,她到底是期盼千金少离开,还是希望他再多和檐前负笈闲聊一会儿。千金少走了,叶兮宜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地变得轻、变得远、变得缥缈无声,乃至一点声响都没了。
她再耐着性子,在树丛中继续躲着。她计算着时间,她确定,目前,以千金少的距离,察觉不到他离开之后发生的战斗。
叶兮宜已经易容,但她还是担心檐前负笈认出她来,又带上帷帽来遮掩面容。她就地折下几根木枝,走向桃园渡口。檐前负笈见有生人往渡口来,问道:“这位夫人,你是要离开道域吗?”
叶兮宜帽檐低垂,出了一声:“嗯。”
“敢问名讳?”
皇华如月叶兮宜是她在道域的化名,她的真名不是这个。
“方君仪。”
方君仪,才是她的真名。
檐前负笈只觉眼前妇人莫名有种熟悉之感,却又说不清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檐前负笈说:“是为何缘由,要往中原?”
“办事。”
檐前负笈说:“夫人。”
方君仪一惊。
他接着道:“中原情势不明,或许是起了动乱。劝夫人暂先待在道域,待中原稍加安定,再往不迟。”
方君仪暗自松了口气,并不是认出她来了。
“多谢告知。但我确有要事,一定要往中原。”
方君仪神融气泰,绝非凡俗。她在道域,不可能毫无声名。檐前负笈问:“夫人举止不凡,请问是道域何处之人?”
“我隐居在四宗交汇处。”方君仪道,“近日来,道域常有来自中原的入魔武者。阁下可是为此事疑心于我?”
檐前负笈说:“夫人爽直。确实如此。”
方君仪撩开帽帘,将易容后的相貌亮给檐前负笈看。檐前负笈观察方君仪神情,并无入魔狂化之态。不过,她的气态隐隐与叶兮宜相似。
方君仪说道:“实不相瞒,我所办的事,与这些不绝而来的入魔者有关。不知阁下可曾听说过相枢?”
“相枢?”檐前负笈说,“听说相枢能侵蚀心智,不过,已是几千年前的传说了。”
“或许不是传闻。”方君仪说道,“相枢传说起源于中原,要解决相枢的问题,也只能在中原。靠守住桃园渡口,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檐前负笈说:“能否请夫人暂且留步?详细说明相枢一事。”
“我生在桃源乡,所见所闻,都来自书中。我所知道的,绝不会比四宗藏书更多。”方君仪说,“至于书藏无法解决的问题,也只有等我自中原回来,才能解答了。”
檐前负笈听了,将一枚学宗令牌交给方君仪:“这是阴阳学宗的令牌,若夫人自中原归来,务请走一趟学宗。”
“一定。”方君仪说,“尚未请教道号。”
“檐前负笈。”
“我现在可以通过了吗?”
檐前负笈让开道路:“请。”
方君仪踏上渡口,踩上了清子来时所乘的竹筏。离开,比想象中的容易,她也没有在檐前负笈跟前露出破绽。她站在竹筏上,想回望一眼檐前负笈,但她没有回头。平静地分离,好过以一场武斗作为结束。
檐前负笈回去后,就会发现叶兮宜不见了。初时只以为是孕中妇人,在何处歇脚。待过几个时辰,他就会发现,叶兮宜是失踪了。经过几日的寻找,他最终会找到方君仪留在山洞中的痕迹。夫妻恩爱,琴瑟和谐,就这样一朝成空了。
方君仪可真是残忍,竟如此对待檐前负笈的夫妻恩情。
……
数日后,竹筏在中原的桃园渡口靠岸。一个带着草帽、手持竹棍的妙龄女子正要渡河。方君仪看到她,立刻跳上了岸。这名女子叫慕道恒,与方君仪同为太吾十剑的传人,她是伏邪铁的剑主。
慕道恒说:“你终于回来了。”
方君仪说:“你这是要去道域找我?出什么事了?”
慕道恒拉低了草帽,沉静地说:“两个月前,萧政谦勾结相枢,杀了他的妻子伏虞剑主,在村中破坏了封印相枢的浑天星图大阵。差一点,相枢王就要重现人世了。”
“什么?”方君仪说,“那伏虞剑的传承岂不断绝了?”
“还没有。”慕道恒说,“当时还没生产,苏政绮剖开了她的肚子。万幸,母亲死了,孩子还活着。”
方君仪松了口气。
慕道恒说:“但是,为了解决后续问题,解龙魄、溶尘隐、焚神炼、囚魔木、莫女衣……这五名剑主都牺牲了。除却人在魔世的大玄凝剑主岳宁,就只有你、我、颜妍超过十八岁,纪风萍和苏政绮都只十六七岁,勉强堪用吧。剩下的都是孩子,最大的也就十叁岁,这时候没法指望。村里收到你怀孕的消息之后,立刻就要我去道域把你接回来。”
方君仪惊愕不已,却又难以相信,一时只觉恍如梦境,不住喃喃:“果然出大事了……”
慕道恒说:“我们先回村吧,更多的,我路上和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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