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叛贼!
说起来,杨广这辈子都没想过,他这固若金汤的紫薇宫城居然会被人一举攻破,他这至高无上的大隋天子居然会被人四处追捕;就算此时此刻,他早已走投无路,只能躲在长巷尽头的小隔间瑟瑟发抖,可他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天底下有什么人能一路作乱杀到这里来?
只是隔间外那隐隐晃动的火光、不断响起的喝问,都在告诉他:的的确确,就是有叛贼杀进皇宫了,他们正在疯狂地搜捕自己,而且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
杨广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被这些人抓住,不然……
仿佛呼应着他的恐惧,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可怕的惨叫。更可怕的是,这惨叫声旋即戛然而止,随着一记重物倒下的闷响,不知什么东西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好几下,最后竟是一直滚到了这隔间的门口!
杨广只觉得耳朵里嗡地一下,一时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隔间的小门,无法动弹,不能呼吸,就连心跳几乎都停滞住了。
然而等了良久,那两扇木门依然好好地关着,似乎连碰都没人来碰它一下。
再仔细听听,外头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下来,那些令人心悸的脚步声和喝骂声仿佛都已离得很远——难道说,他们到底还是没有发现这个隐秘的小隔间,已经搜到别的地方去了?
看来就是这样了!
毕竟,他的皇宫这么大,宫殿这么多,他躲的地方又是这么不起眼,只要没人告密,内侍们都未必能找到,何况这些外贼?。
望着依旧紧闭的木门,杨广总算慢慢缓过一口气来,这才发现,他的衣裳早已汗透,眼下都湿哒哒地黏在了身上。这原是他平日里最厌恶的滋味,半刻也不能忍,但此时身上的冰冷黏腻,却只是让他莫名地生出了几分自嘲,几分感慨。
因为他想起了多年前曾在书上读到的一句话:“战战惶惶,汗出如浆”,他记得那时候他只觉得这话夸张:纵然惊惧,何至于此?——真真是错得离谱!
那时的他,哪里知道什么是惊惧?他最害怕的事情,不过是时间不够,臣下不力,会耽误他要创下的万世功业;他最黑暗的噩梦,也不过是瞧见了洛阳被大水围城,或是听说长安有竖子作乱……他哪能知道什么叫“汗出如浆”,什么叫“惴惴其栗”,什么叫“生死恐怖”?
当然,如今,他都知道了。
他只希望,这样的滋味,他再也不要尝上第二回 ……
然而他心里这念头还没转完,耳边突然一声巨响,隔间的两扇木门已是轰然洞开。
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赫然正是那些叛军——原来他们并不曾离开,而是无声无息地包围了这里。这一刻,他们依然是那么沉默,沉默地举着火把刀枪,沉默地看着小屋里穷途末路的帝王。
就在这险恶的沉默之中,在摇曳的火光之中,一个高大黝黑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屋子。
杨广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孔,只能看见他手里拿着的那把血淋淋的长刀;而他的声音却比这把长刀更血腥,更冰冷:
“陛下,原来您在这里!”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杨广只觉得肝胆俱裂,他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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