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庙里的其他人,也不会过问别的事情?」陆均荷歪头。
「就说你是从孔厦逃来的寡妇,」容姺熟练地为她编了一个故事,「要被婆婆卖到军家做妇人。也不是太稀罕的事情,别人多问,假装不愿说就好了。」
为母狐狸压制毒咒的事,容姺半年来已经做过无数次了,并没有花太多功夫。等陆均荷身上的红纹褪成肉色,日头不过刚到正中。
陆均荷身上舒爽后,容姺和她商量了请高僧帮忙解咒的事情。陆均荷祖上也是有名字的正经狐仙,和僧家打过交道,觉得可行。容姺便决定前往石壁庵拜访自玄,嘱托陆均荷赶紧去找庙里的神婆,把自己安顿下来。
今天在殿上当值的神婆名叫珑娘,不到叁十岁,额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惠满夫人庙里,受容姺指点逃来出家的女人,光现在就有四五个,珑娘也是其中之一。陆均荷刚对着神婆掏出玉佩,还未开口,就被一把抱了满怀。珑娘泪汪汪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事情都过去了。
「榕夫人慈悲万应,」珑娘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你先去上柱香吧。」
「嗯。」陆均荷点头,跟着她进了大殿。
普通庙宇里,正殿都只有一扇门开着,殿内供奉的神像,最多只能看见脚趾。然而榕仙的金身像却不在阴影之中。朝阳的墙上缺了一块,日光打进来,刚好照亮神像的眼睛。珑娘说,那是前几年整修的时候,莫名其妙出现的,修也修不好,就当是榕夫人的旨意了。
被阳光点亮的一双凤目,和今天早上送她来的人一模一样。
「珑娘,你见过榕仙娘娘吗?」
珑娘从陆均荷手上接过熏香,放到了神像前的贡桌上。「我记不得……生孩子的时候和死也没区别,也不知道怎么就拿到了榕信,知道要来这里干活了。不提也罢,我带你去厢房收拾收拾吧。」
没等她们走出大殿,另一位打扮庄严的神婆就进来了,身后还领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陆均荷下意识藏在珑娘背后,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奉命来此,不是偷香火的狐妖要避开神婆。
她少见神婆做法,有些好奇,便扯着珑娘的衣袖,留在殿内偷看。
妇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圆脸好像满月,只不过两只眼睛里微微带着雾气。她从神婆头上的花围里掐下一朵红花,塞到孩子手上。孩子到没有遗传她的美貌,看上去病怏怏的,也没点血色。
神婆请了一柱香,递给妇人。妇人拿着香,对着金像拜了两拜,吹灭后收到了怀里。
「剩下的要在家里点上。」珑娘对陆均荷解释道。
还不会讲话的婴儿灵性未脱,看得见陆均荷的真身。大概是觉得人头上长着耳朵,有些稀奇的有趣,于是朝她的方向绽开一个笑脸。母亲听见娃娃的笑声,差点掉下泪来。嘴里念着谢谢仙姑,又从里衣中掏出一枚银钱,塞到神婆的手里。
「这又是在做什么?」陆均荷又问,被珑娘嘘了一声。
神婆接过银钱,就从手臂上的榕篮中掏出一张红纸,那上面已经用金墨写好了叁个字,滚了浆糊递给妇人。妇人接过红纸,就跪在香炉前,将红纸小心翼翼地贴上。半人高的香炉,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金字红纸。
「观音庙管生,榕仙庙管养。这姑娘给人做奶妈,女儿倒饿着了,」珑娘叹了口气,看妇人颤着手,把红纸贴到了香炉上,「来庙里认榕夫人做干娘,希望能顺利养大。」
妇人贴完了纸,也没急着起身。神婆嘴里低声念着陆均荷听不懂的咒语,手里拿着一根榕条,轻轻打在孩子背上。围着妇人绕了几圈后,神婆把她扶起来,左手食指沾了一点新落的香灰,点在小女孩的额上。
「成啦。」神婆对妇人说,脸上喜气洋洋,「连翘是榕仙娘娘的干女了。」
小婴儿头上忽然被烫了一道,又落下一点灰,打了个喷嚏后,竟然哭了出来。殿里听不得婴儿哭,两个女人马上拍着婴儿的背,哄着小跑到了院子里。
陆均荷看到神婆出去,松了一口气。她也跪在香炉边上,手指点上刚贴上的红纸。
「吴连翘。」陆均荷低声念出红纸上的名字,「耐寒耐荫,估计也容易养活。」
珑娘苦笑一下,不可置否地摇头。
「怎么了?」
「养大了又如何。」珑娘看着院子里千恩万谢的妇人,「这习俗哪里都有,认神仙灵物,甚至是认隔壁村长寿的老人做养父母的,可都是到结婚了就停止了。嫁人就是重新投胎,那时才要神仙保佑呢。」
「那也不难,」陆均荷发觉珑娘的低落,转而打趣道,「让她嫁给榕仙娘娘就好了。」
珑娘被她逗笑了,拍了她一把。「没大没小。」然后挽起陆均荷的手,「走吧,先给你找点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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