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了声,秩宁坐在桌边,问他:“哥,薛烈哥没和你一起来啊!”
他僵了下,说:“哦,他今天有事。”
“这孩子几年没回来,大过年的怎么还这样忙?”阿姨嘀咕了一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薛烈从去云南念大学开始,就没回来过。父母和大伯听说他选择的职业后,嘴上虽然抱怨,但同在系统里,心里多少是理解的,只是他,多年来时常在想,是不是自己的那席话,才导致如今这样的局面,他想起昨天后半夜,他稍稍酒醒,薛烈用力地拥着他,汗湿的脸上伤心和希冀交织,不断在他耳边喃道:你要我回来我就回来,真的,我想你……
他并不是个热衷于回忆过去的人,但他在此之前时常回忆起他们一起长大的日子:他们上学路上,薛烈总是走得比他慢一步;他体考的时候,薛烈跨部过来陪跑;他查成绩不敢看,薛烈捂着他的眼睛替他看了……
他承认,他是后悔的,在薛烈出走的这些年里。但他同时也恼恨,他们原来那么要好,为什么薛烈非要将这种关系打破,非要让两人陷入这种境地,又矛盾又心疼,又尴尬又不舍。
事情的转圜是云南那起官黑勾结的案子,毒枭在政府的关系下,在云南边境走私毒品,公安部盯了两年,终于将贩毒团伙连窝端了。据说好几个缉毒警察牺牲在前线,但消息还没外放,国家高度重视,最高检几乎连夜成立的督查组,薛恩主动请缨,临上飞机前手还是抖的。
等看到薛烈时,他已经被清理过伤口,头上胸上都裹着纱布,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
医生话语间夹杂着叹息:“……送来时伤口都被水泡得发烂了,这炎症引起的高烧还要几日才能退呢……”
从医多年的医生见惯了家属的眼泪,只拍了拍眼前的年轻人的肩膀,走开了。
督查组加班加点地审材料,出了门薛恩就往医院赶,几日下来人瘦了一大圈。
一个多星期后,薛烈醒了,医生检查一番走后,他才瞧着薛恩眼下的乌青笑了笑,看着薛恩给他洗脚擦身,端进端出。
“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薛恩怕他真睡着,给他搭话,“什么梦?”
薛烈呼了口气,“梦里啊,我找了个老婆,也这样每天给我端茶送水,捏肩捶背,还从不惹我生气,也不让我伤心。”
薛恩就不接他话茬了,薛烈的目光就随着他在病房里移动,看他把门锁上,拖过椅子坐在床边。
“你睡着的时候,我去验了下血,一旦你缺血,我可以立时叁刻输给你,因为我们是血亲。”他停顿了一下,“我听说你中枪后还在雨里泡了一个多小时,你要和我在一起,会比这更遭罪。”
薛烈摸索着握住了他放在床边的手,声音很低:“我都遭了这么多了,你要是还不让我好过,那我才是真不好过。”
一阵沉默,水滴的声音敲在人心上。
薛恩探过身,轻轻地亲了他一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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