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强盗们对他印象很不坏。当姜媛过去找阿德南的时候,他们甚至表示会跟阿巴尔说,让舌灿如花的阿德南再带两头骆驼和一点儿用不上的丝绸珠宝回去,好换来“巴格达的美酒,波斯的甲胄,大马士革的刀”。
阿德南听说了姜媛的事,有些叹气。“我知道你是不凡的鸟儿。”老人坐在一块石头上,衣衫破旧发臭,硬而泼洒的血痕,头发打着结,满是风沙。阿德南这样聪明的人,怎会不知道姜媛的不凡。在强盗包围他们之前,是阿德南要姜媛把衣服和电话脱下来,换了一个包裹。“我希望能保全你,我的恩人。但珍珠埋在砂砾里也泾渭分明,阿巴尔是识货的人,他捡起珍珠,要它绽放光明。”
姜媛身上其实和他差不多,她还没来得及洗澡,鞋子都没有换,一直没时间换,脚底在战斗中又被划破了,染满了血。在开始炎热之前还有一小段时间,天已经全亮了,她坐在他身边,突然从脚底都开始不能忍受地痛起来。
“我会让阿巴尔多关照你。”
“这批货物不会给我的,这是规矩。”阿德南笑起来:“不过,和强盗做买卖也是不错的生意。他们手中拿的都是无本的货物,我已经打听到,血鹰从前接触的商人不大老实。”姜媛也笑了,一笑就扯动干裂的嘴皮,又咸又痛。
不论如何,她先从阿巴尔手中分得一处好营帐,还有清水和大饼。她吃了点肉,在布帐里用冷水将就擦了擦身,洗把脸,勉强包好脚上了药,在酸痛的身体趋势下,倒在毯子上先沉沉地睡了一觉。大约到下午日落前,阿德南来向她告别。
姜媛还没有睡醒,实在是生理因素。疲惫还没有缓过来,不停打着哈欠。带阿德南来的是费萨勒,他已经知道姜媛要留下来了,看着她的神情十分暴躁隐忍。姜媛将阿德南送到营地门口,同行的还有好几个幸存的商人。突厥战士和黑奴这种交不出钱又有价值的是不会容许赎身的,他们会被烙上烙印,带去四面八方卖掉,去罗马,去东欧,去埃及,甚至去中亚和大唐。人口沿着地上的道路四处游荡,去姜媛去不了的地方。她把阿巴尔给她的那小袋子金币全都给了他。
“拿回去吧。”姜媛没说什么:“你到了落脚的地方,应该去收敛你的儿子。”
阿德南用报仇的权利换了姜媛的性命。姜媛替他举办长子的葬礼。其实阿德南跟她说过,战死就是阿拉伯战士最荣耀的葬礼。
阿德南将袋子收了,伸出右手在左肩上拍了拍,俯身向她告别。他吟道:“命运哟,照看我面前的立着的人。一只鸟儿在大漠上翱翔,我愿他平安度过清晨,夜晚甜蜜入眠。”他的胡子花白,身躯佝偻。换了整洁的衣服,竭力挺起身来,跨上骆驼。姜媛站在原地,在值守巡逻的人警惕的目光下看着他们一行人,在开始斜射的夕阳下一步步拉长的脚印,被风沙掩埋。
姜媛有点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营地中正在狂欢。俘虏们和酒都被拖出来,年轻的强盗泼洒痛饮,火上烤着滴油的肉,火边躺着流血的死羊,和同样流血的囚犯。他们鞭打奴隶,驱策取乐,女奴披散着头发在一边陪坐,发出娇笑,唱不成调的歌儿,披纱或是裸露的身上横七斜八地挂着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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