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喜庆强忍着眼泪回话:“陛下说的什么话,陛下是真龙天子,长命百岁。哪怕奴才死了,陛下都会好好的。”
“……是么。”
叶静初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贵为皇帝,这种话他听得多了。
他睁着那双目光涣散的眼,打量着周遭熟悉又陌生、富丽而荒唐的一切。
恍惚想起,他自出生不久以后,目光所及之处就只有太医们和许许多多的药罐子。当别的皇子都在学堂念书的时候,他却只能躺在床榻上,喝着一碗接一碗的苦药,透过窗棱看他们嬉笑玩耍的模样。
他的生母很早就去了,父皇对他不闻不问,当时是自愿成为他养母的顾良衣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本以为她是深宫之中唯一的一点暖意,却不想这个女人只是痛失爱子,把同样无母的他当做一个寄托,一个可以复仇的工具罢了。
叶静初知道这个皇位有多么来之不易,父皇多子多福,留下的皇子数不胜数,大哥英武,二哥博学,三哥多才,这个皇位凭什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呢?
是顾良衣带着他,在这深宫之中一步一步地厮杀,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也怪他自己不争气,体虚病弱得宛如一个小可怜,全靠顾良衣在从中周旋,她作为一个病弱皇子的养母,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动作,于是她反过来利用了这个不起眼的劣势,在暗处伺机而动,最后趁着皇兄们鹬蚌相争的时候,她一击而中,渔翁得利。
叶静初虽然感恩顾良衣把他提拔到了这个位置,可就算没有皇位,他的日子也不会很难过,毕竟这样一幅病躯,谁会把他当成威胁呢?他们还不都要打着兄友弟恭的名号,把他安置得妥妥帖帖吗?
这个皇位,倒更像是顾良衣为她自己争取过来的。
所以,要她在身边干什么呢?要她逼着自己立的皇后在身边干什么呢?
叶静初的呼吸渐渐地轻了。
可,太后没来,皇后没来,文贵妃也没来。
只有甄喜庆还在跪在榻前哽咽道:“陛下,贵妃娘娘快来了,陛下……”
——别哭了,甄喜庆,你哭得吵死了。这么一哭,你怎么对得起朕给你取的名字?
叶静初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好像被粘稠的血块给堵住了,他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罢了。
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要拼死把人生的最后一点讽意留给这世间。
“陛下——”
黑暗终于淹没了他。
朕活了
叶静初做了一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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