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人是不是都这样:在妖面前一个样,在鬼面前一个样,在人面前又是另一个样;醒时一个样、醉後一个样。变来变去,我总也高不清他究竟想怎麽样。高不清就高不清吧,反正,不管他在别人面前怎麽变,在我面前却都是那个样——一本正经欺侮我的流氓样!讨厌的闷骚的反覆无常的对谁都b对妖好的臭书生坏书生!我才不理会你到底要怎样呢!
烧完衣服给小婧,回家的路上我不禁这麽想。转头瞄了他一眼,却见他正笑睇着我,将我们交扣的十指举到唇边,亲吻了下;两根红绳在月色下闪着微光。我突然觉得有股热气自紧握的指间渡了过来,熏得心里暖烘烘的,却又闷闷的带着些酸、又似有些疼,说不清什麽感受。
难道吃错了东西?
我捂着穴口百思不得其解。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最後归咎於是他方才渡给我喝的那几口酒。酒就跟书生一样不是什麽好东西!
「太好了!小婧姑娘似乎很满意那嫁衣。她欢喜便好,不枉我一番心意。」书生像是醉傻了般,平日的冷峭矜漠全然消失,乐呵呵笑着对我说。
瞧他得意的小样,忽然就觉得有股酸气咕噜噜直冒了上来,眼酸鼻酸牙也酸,连吸进的气都是酸的,便哼哼着问他。
我问他为什麽对小婧那麽好,难道真看上她了?书生却只是噙着讨厌的暧昧的笑不回答我。我被他看得心里着慌,心忖:那可不成!哪怕为了j也绝对不行!妖才不吃劳什子的元宝香烛呢!有监於上回恐吓失败,这次试试动之以情好了。於是我学着姥姥的腔调,摇头晃脑、苦口婆心地告诫他:「你要知道,人鬼殊途,人和鬼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至少生前绝对无望,因为有我在;死後倒可相依,搭个伴躲避鬼差不去投胎。这我可拦不住。
「我对她好是为我自己。因为你的关系。」书生说。夜已深沈,他的眼睛却b夜色更深沈,闇黑得像泓深渊,我见到自己溺在里头。「我死之後,你也会像我这般对你一样对我好吗?」那语气听来就像我同他说「晚上吃j好吗?」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很多时候我并不太懂书生的话,好b我说想吃j就是真的想吃j,可书生手上喂我吃j心里却可能想让我吃别的东西——人就这点麻烦,说的做的和想的往往全都不一样——虽然书生总说:「不懂要问,否则你永远不晓得哪里不懂。」可我着实懒得问,怕问了反而更不懂了。况且,他给的答案未必就是真的。人最善骗,不是吗?
「你死了就没人陪我玩儿、也没人烤j给我吃了……」我沉硬了一会,「没关系,我会再找个人陪我玩儿、烤j给我吃,然後让他给你烧衣服和元宝香烛,随便你喜欢什麽都烧给你。放心,我新找的人一定b你温柔b你体贴b你听我话,到时……啊!做什麽掐我——」
结果我还是不晓得他为什麽对小婧那麽好。那天晚上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月亮悬在他的头顶,圆得就像颗j蛋,背後的草刺得我发痒,膝盖被折在胸前,尾巴绕在他腰上,我的手与他的手交叠互扣……他紧紧压着我,埋得很深很深,一下一下都像要捣进我的心坎里……明明每次玩儿时都很开心,这回他看上去却并不开心,害得我也开心不起来;他虽然粗鲁却没有弄伤我,我却不知道身上哪里疼,一阵一阵的,疼得喘不过气。
朦朦的月光照得他也朦朦的,醺醇的酒气从交缠的舌津间渡了过来,微微有些眩晕,竟似也醉了般……我的目光细细g画着他的脸,才发现原来他长得b戏里的角色更好看……他眼里那泓水荡荡悠悠,像要渗出来似的……於是我吻上了他的眼。
***
书生还没画完,我已经无聊到不行。睫毛都数过两轮了!若不找点别的事做,我一定会睡着;若是我睡着了,我的j一定会烧焦!这可绝绝对对千万不行!!打从那次画完小婧书生就不画鬼了,我不懂,既然小婧的画能卖那麽多钱,为什麽不多画几张来卖?而且他帮我画了那麽多张画,指不定也能卖个好价钱,这样就能买很多很多很多只j了。
结果他竟然这般回我:
漠然地瞟我一眼,嘲道:「你的画卖不出去。」
啊啊!小婧的画卖得出去,凭什麽我的画就卖不出去!你到底把我堂堂一美狐妖画成了什麽扭曲畸形的怪样子啦??!!快快老实招来——!!!
朝书生撒泼的下场就是被扑在桌上,用各色毫笔将全身彻头彻尾给勾勒了遍。痒死妖了,呜呜。他就会仗着力气大欺压我!为什麽我不是只熊妖或者猪妖呢?拍不死他好歹也能压死他!唉唉。
话说上回烧衣服给小婧时,恰逢望月朗夜,艳赤火堆燃得劈啪作响,书生一边饮酒一边y歌,y喂了我几口酒後,兴致越发高昂,迳自踏着歌舞起剑。时月华正好,将他眉目照得清朗,地上影子曳得长长的;我却只见着他俊雅的容颜染上薄红浅绯,星眸盈水、g唇嫣润,端有丽色胜桃华烂漫、自醉自迷。他仰颈闭目擎剑倾壶且歌且笑,醇澈酒水溢流而下,沿着优美的脖颈淋漓、泼洒了一身也浑不在意;意态骄狂恣纵、风姿飒沓,瞧得我眼睛都直了。小婧陪他喝了几杯竟也跟着瞎起哄,披着嫁衣在林中呼号狂卷,猩红缎帛如蛛网般纵横交绕、竟b枝头桃花更盛灿;然而,骤然刮起的y风却掀得整林桃花转瞬堕了满地……
倒让我这只妖长了见识:未曾见过人发酒疯,原来发起酒疯不是人。
不过书生的歌声倒是不错,低沉浑厚,有股说不出的韵味直入心脾,聆之难忘……他是怎麽唱的呢?
我清了清喉咙,回想着他当时的豪迈气概、洒脱逸气,漫y道:
「青衫落拓兮,江湖已远。
毫素染墨兮,似默非言。
兴来自斟唱兮,胡问奈何!
邀影对酌兮,大笑浮白。
桃林卧酣眠兮,岂曰无梦?
庄周迷蝴蝶,吕仙枕h梁。
与卿共一醉,风月不知年。」
唱罢一遍後总觉得似是少了些什麽,不若他唱的好,大抵这歌不适合我唱吧?却听树下的书生朗声重又唱了一次,我亦随之跟上;沉浑男声错杂着清亮女音,时而相依、时且相逐,竟也平添几许和谐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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