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瑜是谁,哪里看不出林湘神色微妙。况且,依照林七的脾性,破天荒登门拜访,所为绝不该是小事——至少,对林七而言并非小事。
将这段无头公案在心里记下一笔,她并未深问下去。林湘和阿淮可不一样,这种事情,不想说的,绝不会对旁人道半个字。
拈着一块咸口点心,冯子瑜一手托腮看她,转了话题:“明月的事说多了也没什么趣儿,倒是林七姐,我蛮好奇,你的那出戏现如今还在排吗?”
那日,一起去集秀班时,冯子瑜便听出来了,林七要排的虽只是女爱男欢的戏本,内中道的却是林家的家私。
自古哪有小辈妄论亲长的道理,这戏真排出来,和现实一比对,只怕全帝京都要看林携玉的笑话。
“嗯。”林湘很干脆地点头,只要不多过问明月,她就没太多可隐瞒的,“一出戏嘛,为什么不排?它的词曲又不是什么媚俗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反正,林沅只让她管住嘴,没提旁的。虽然就算对方提了,她也照样会装傻充愣、顶风作案就是了。
冯子瑜出来了就没想过立刻回去,她和林湘天南海北扯了一通,还说要去集秀班看看目前排戏的进度和成果。
她倒也不是纯粹为了看个乐子。一则,前两日帝京里的风言风语不是没传到冯子瑜耳边,戏班多得是踩高捧低之人,就是为了阿淮那傻子,她也得去一趟,给林七撑撑场面;二则,既然林七今日来找她为的事和明月相干,那去一趟集秀班,该知道的便也差不离了,若是大事,瞒不住的。yùzんǎιщùん.χyz(yuzhaiwuh.xyz)
林湘一口把这个提议否了。
她并不明了冯子瑜的小心思,但刘老说得对,凌初未不好招惹,虽然眼下风平浪静,没什么动静,但集秀班的事,还是不要让旁人再插进来得好。
就是明天了。她郁郁盯着桌上的木纹瞧。那日离开,林湘给明月留了信件,说五日后在戏班的某处僻静处儿再见一面。
但短短五日时间,能想明白个什么呢?
离了茶楼,回书舍时,已经到了午食的点儿,后屋里隐约飘来淡淡的米香味。
从上次柳大夫为她把了脉,林湘每日的午餐便多了一碗温养身体的药膳粥。书店内就有炉子,每日中午架上小砂锅,文火细细炖煮,并不费事——这是寻书说的。
能不能滋养身体,林湘不清楚,不过,怪好吃的。
她在外头溜了一圈,这会儿早饿了,便径直去了后屋准备盛碗粥喝。
没想到,她一进门就目睹了事故现场。锅沿的白沫争先恐后往外溢,顺着砂锅流到下方的炭火上,滋滋地响。
元宵向来听力敏锐,现在,只是一步的距离,坐在炉前的矮凳上,他却连淤锅造成的蒸汽声都恍若未闻,指头摸在眼下浅色的旧伤痕上,不知停留了多久。
“喂喂喂——粥溢了溢了!”林湘出声提醒。
低垂的睫羽忽地一抬,元宵寻声看她一眼,又迅速转而向案发现场望去,不敢相信似的眼眸微睁。连一旁隔热用的湿布也不记得去拿,他直接两指一提,将锅盖掀开,待浮起的白沫渐渐消下去了,才将它搁回原处,拿起布开始处理砂锅上的淤痕。
整个过程中,他的手一直很稳。可是,林湘不是没被砂锅烫过,哪里不清楚这东西的烧热时的温度有多惊人。
身手好的人难不成都练成了铁砂掌?
“呃,元宵……”这几日元宵躲她躲得厉害,林湘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这不,刚把他的名字喊出口,元宵的身子便立刻僵住了,捏着湿布的手指也不再动弹,半晌后,他继续用湿布进行砂锅的清理工作,人却依旧不肯看她。
林湘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被元宵抵触成这样。天可怜见的,她难道还不算一个爱护下属的好老板吗?
“火不用你看了,先出去吧。”林湘尽量让自己说话时的语气更温和些:“记得问问寻书把烫伤膏放哪儿了。”
元宵颔首,起身离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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