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九岁半。
郑老师又说:不错,吐字清晰。以后叫我郑老师,等会儿可能还得有个孩子,和你差不多大,你们一起学,也有个竞争。
我点头,暗中希望千万不要是阮秋秋那样爱掐人的女孩。
郑老师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拈着书页翻了一会儿,指着一道题对我说:你做做这道题。说完就摇着芭蕉扇道一边去不管我了。
我低头一看,挺奇怪一道题,很长很长的一串式子,中间还有一排省略号,出现的数字正负都有,分数整数相替出现,运算符号只有加减,没有乘除,式子末尾写了个=?。题目很明确,是一道求和的计算题。
我想这里边一定有一个规律,一个既定的程式,否则这么长的式子一个一个相加恐怕我就吃不上晚饭了。
我拿出文具盒,旋开钢笔帽,认真地琢磨起来。
非常巧妙非常狡猾如果从最后一个数字代入回去,就会发现每一个数字都和前边出现的数字有关联我试图抓住隐藏在这简单的一串字符背后庞大的规则与结构,它们灵活而多变,充满无限的可能,我沉迷其中,钢笔在纸张上流畅而迅速地划写,在空白中刻满无数美妙而有力的蓝黑色符号。
不知过了多久,我长长吁了一口气,紧紧握着钢笔的手指竟然有点发抖,金属的笔身湿滑布满了汗渍。
但我的心中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快乐和满足,好像饥饿的人突然吃到了一顿大餐,餍足过后脑子里一片放空,全是如在云端之上的愉悦。
我抬起头,先对上郑老师深沉的视线然后我看到了他旁边站着的一个小孩子,和我差不多高,穿了天蓝色的短袖上衣和白色的沙滩裤,手腕上带了一块电子表,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我,我们互相对视着,我有些发怔,这感觉真奇怪,既不是窘迫的不知所措,也不是刚睡醒后的茫然,只是不能移开视线,好像被无形的力量固定住了。
郑老师咳嗽了一声,说:来来,你们认识一下。他说着把那个小孩子招呼过来,对我们两个说:你们俩先玩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他伸手一把拿过我的演算纸,急急忙忙地冲出了厅堂。
我愣了一会儿,咽了口唾沫,开口问道:我是蒲爱牛,你叫什么名字?
听不懂的英文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神色颇有点奇怪。我看不懂他的意思,见他不说话,就又说了一遍:你好,我是蒲爱牛,今年九岁半,你叫什么名字?
Hi,My,name,is,is CheTingjun
这个声音很清脆,却有点不熟练的磕巴,让我觉得好像是一把弹珠叮叮咚咚地掉进了水潭里,又可爱又好听。
我突然有点紧张,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心中又有点庆幸自己能听得懂,我给自己打气,再接再厉地问:你为什么不说中国话?
他沉默了一下,再开口便是一大串:I moved to America when I was two so I never came to China before. My parents are Chinese so I could understand you, but I cannot say or write Chinese too much.
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地道:没听懂
他瞅着我就笑了,又黑又亮的眼睛微微弯着,好像并不是嘲笑的意思但我还是羞愧地脸红了。
郑老师咚咚咚地从楼上跑下来,神qíng很激动,他手里紧紧攥着我的演算纸,我和那个不会说中国话的中国男孩一起抬头瞅他。
郑老师到了我跟前,反倒冷静下来,扬着手中的几片演算纸,问道:你知道你解出的这是什么?
我的眼光不知为什么不由自主落到了在那个外国小孩身上,我说:算术题
郑老师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说:这是希尔伯特23猜想中的第八个问题,关于素数的可证xing你列出了一个完整的解答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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