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央进卧房时毕庆堂正睡着,她本打算将他推醒后好好责问他一番,可眼下,看他一身疲惫的阖眼而眠的模样,反倒犹豫起来。谭央在床边站了半天,看他的被子盖得马虎,就弯下腰给他掩了掩被子,刚要抽回手时,却被他隔着被子攥住了手腕。
被毕庆堂拉坐到床边后,谭央气急道,你怎么还装睡?毕庆堂坐起来,慢悠悠的笑着解释,不是,不是装睡,是睡前打算醒了去找你,所以总睡不实!谭央不敢再和他这样歪缠下去,就连声埋怨他,你还有心思睡觉,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你都敢去杀那些日本兵,这可是沦陷区呀!你这是活得腻烦,不想要命了吗?
毕庆堂面容一敛,揽着她的肩道,我知道会很冒险,可是小妹,不替方雅姐报仇,我这辈子都寝食难安,所以我一定要赶在她头七前,亲手割掉他们那个小队长的脑袋!你也知道,这就是我的为人,我没那么大的心胸,容不下那群狗娘养的随随便便动我的家人!
谭央推掉他的手,无奈的说,不是说不报仇,日本人和咱们的仇还少吗?咱们要打仗打赢了他们,把他们赶出咱们的国土,叫他们一败涂地,一二百年的都不敢窥探咱们的国家,那才算是报仇,那才算是个完呢!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大道理,可是最基本的,我们总不能意气用事就去以卵击石吧?为了报仇便自己再多送一条命进去,这值得吗?谭央有些委屈的转起来眼泪,你昨晚还说,还说你不会冒险做傻事,会惜命,我还信了你!
毕庆堂见谭央这样紧张与委屈,既是动容,又有满心的充实甘甜,他轻轻凑到她跟前温柔的说,谁说的,大哥最爱听你讲大道理了,这样的话,别人讲出来我都觉得假惺惺的,是废话,只你说,总能叫我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儿!我是真的惜命,也没有做傻事!我谋划好了,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昨晚不但死了几个日本兵,那儿附近的医院里还丢了好几箱西药,杀人用的枪也不大高明,是老周他们常用的驳壳枪。那群日本鬼子会以为是地下党在城里找药,不小心被回城的士兵发现才起的冲突杀的人,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这些年来,大哥做事多周详,你会不知道?至于这大早上,就吓得魂儿都没了吗?
被他这样一说,谭央就有些哑口无言了,长舒了口气,她轻声埋怨,那也总是冒了险的,早些告诉我就好了,多叫人担心!毕庆堂笑着说,怕你担心,才不敢提早告诉你!
谭央低着头再没说话,稍坐片刻她便起身要走,毕庆堂拉住她,干什么去?我回去了,你睡吧!毕庆堂缓缓松开了手,我挺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你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多呆一会儿吧,他眼神一黯,似是无心的说,这几年睡觉总睡不大好,就前几个月能好些,我猜想,大概是你的原因吧。
谭央听他这话心里便猛的一恸,原来自分开后便成宿难免,夜不能寐的人,不止是她自己。她慢慢坐在床旁的榻上,正看见一边半开的抽屉里放着烟枪,叹了口气,问他,你又抽大烟了?听见谭央的质问,毕庆堂睁开眼稀松平常的回答,就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压压惊!他望着天花板,心不在焉的说,我是想同刘大医生搞好关系的,因他在你身边,还是章湘凝的丈夫。可是昨天,我冲他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不仅是因为他连累了方雅姐,更是因为我很后怕,怕他把你也拖累进去,我都不敢想,倘若出事的不止是方雅姐,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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