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谭央一直哭着求他,求他戒掉烟瘾,可她实在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立场,该拿什么样的理由去求他,她就这样流着泪苦苦哀求着。倒更是形状堪怜,使人不忍,所以天蒙蒙亮的时候,毕庆堂还是吐口同意了,说自己会戒,叫她放心。之后谭央去言覃的房间躺了两个小时,早上孩子一睁眼就看见妈妈,自是异常开心。
谭央牵着女儿的手下楼时,毕庆堂正在餐桌旁一边抽烟,一边翻着报纸,早餐摆在桌上,种类不算多,却都是家常可口的。吃过饭后,毕庆堂告诉她,车已经叫司机替她动了。她打开车门时,在这个初冬的寒冷早晨,车子里却暖得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她知道,他一定叫人用炉子烤过车里了。谭央开车要走时,回头望见女儿站在客厅的落地窗里冲她挥着手,毕庆堂也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办事。
如果,假使,倘若,没有那些事,那么他们毕生的每一天都会像这个早晨一样开始,平淡安稳又温馨。
谭央回到军队医院的上午,从前线回来的徐治中还带回了受了重伤的李副官。李副官要想活命,只有自骨盆以下,截掉双腿。快四十岁的男人了,在剧痛下还挣扎着嚎哭大叫,别管我,叫我死!叫我死!徐治中死死抵住他的肩,咬着牙厉声训斥,为了救你这条命,我带着弟兄们冒着被炸死的危险从地雷区里把你背出来,你想死,对得起我们吗?可在上司的威严下,头一次,李副官竟是丝毫不怕,谁要你们救我了!我宁可死,也不做个废人!
徐治中的神色凝重起来,思忖良久,他方郑重其事的开口,李哥,你来打仗是想叫一家人过上富足太平的日子,而他们呢,也正在家里等你回去团圆,老太太等你回去陪她看戏,嫂夫人等你回去同她摸牌,孩子也等你接他下学。他们等的是你这个人,哪管只有一口气!而不是一封通报死讯的信。李哥,你的这个团圆美满的家,是多少人朝思暮想而不可得的梦。而且我敢说,只要有这样一个家庭,人在任何时候就不该也不能糟践自己,自暴自弃,稍喘口气,他又慢慢的补了一句,因有所望,方得勇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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