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庆堂走后,一旁端茶的老妈子低声说,小姐,其实我也一直心里犯嘀咕,老爷怎么把你托付给表老爷那样的大烟鬼呢?这位毕先生说得也在理,看着也是个体面人,我倒觉得,你去投奔他更靠谱些。
谭小姐将辫子往后一甩,言语间带着孩子般的倔强,吴妈,你糊涂了,看着体面就一定是好人吗?他说他是世交,他有什么凭证?我又不认识他。再说了,我爹从前在山东做的是什么买卖,他当我不知道吗?那时候的交情,能交下什么样的人?说着,她偏偏嘴,还有,他拐弯抹角的诱着我和他走,活像个人贩子。吴妈笑着说,好好好,那你就踏踏实实的等着表老爷来接你吧!
谭小姐听了,无精打采的说,我想去洋学堂,可是,表叔会送我去吗?
当天夜里,睡得昏昏沉沉的谭小姐隐约间听到窗户响动的声音,她以为是风太大吹的。就睁开眼睛打算下地去关,没成想,一睁眼顿时吓个半死,只见月光下,一个黑影翻身跃进房中。谭小姐歇斯底里的大喊,来人啊!贼啊!那人没想到谭小姐会现他,略怔了怔,便又跃出窗子,扬长而去。
谭家五六个下人顿时乱成一团,谭小姐哭着说,穷疯了,来咱们家偷,又没到收租子的时候,除了这个破房子,咱们还有什么?
七天后的清晨,打走了下人,只留一个老头看房,谭小姐带着吴妈,和表叔启程,乘船赶往上海。
早春,江面上雾气氤氲,寒气袭人,谭小姐穿着墨绿色的大袄长裙,长长的麻花辫搭在身前,头上只有一朵小白花,耳朵上戴着珍珠耳坠,淡雅素丽,怎么看都像是一幅仕女图。她坐在甲板的凳子上,望着江面失神良久,后来回到舱内拿出一把小阮,捧在怀里,拨了几下弦,调了调音,随即缓拨琴弦,慢慢的弹了起来,弹的是古筝曲改的渔舟唱晚。因为较之琵琶,小阮的音色更加的轻灵绵软,所以曲子弹出了别样的空灵悠远,隐隐的还有哀婉幽怨的味道。
初春的江南泽国,雾气缭绕,仙乐飘飞,何似在人间?
他倚着舱门,将帘子撩起一角,看着对面船上弹着小阮的少女,凝神静思。一曲罢,他转过头,对了,她叫什么来着?老板,谭小姐大名叫谭央,好像家里的人都叫她叫她小妹,对不对?毕庆堂抢白道,随从连连点头,您怎么知道的?他若无其事的笑了,自语道,小妹?谭央,央,央?
另一个随从见毕庆堂皱眉沉思的样子,便说,这丫头小是小,可是真好看啊,咱看腻了十里洋场的莺莺燕燕,再看她,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啊!也难怪老板您动了凡心了。听了这句话,毕庆堂冷冷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那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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