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我的回答,他再开口时依旧面不改色,修长的十指不轻不重地搭在方向盘上,平静地目视前方的模样就好像他注意力一直集中于前路:“精神分裂症发病率最高的年龄段是16到35岁。秦先生刚好是在34岁开始不清醒。”还是上班高峰期,前方有些堵车,他手肘一动,换档降下了车速,“在知情的情况下决定和他结婚,之后又毫无怨言地照顾了他三年……不得不说您确实很令人尊敬。”
可惜我没法从他脸上看出真正的尊敬。因此我礼貌地一笑,没有接他的话。
不同于秦森那种带刺般拒人于千里的态度,肖明虽然鲜少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但并不吝于与人交流。更令人钦佩的是,他似乎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哪怕是再平静不过的提问,也会叫多数人不敢生出撒谎或者顾左右而言他的念头。这对他的职业生涯不无好处。
当然,前提是他懂得分寸,不会自寻死路。
等待片刻却见我陷入沉默,肖警官瞥了眼后视镜,而后再次主动道:“那天你们离开之后,我和曾警官按照秦先生的说法,找到了新的证据。毛一瑞最后全部如实招供。”他说,“让我们比较惊讶的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悔意。哪怕是对于他父亲替他顶罪这件事,他也完全没有感激的意思。”
车流堵在桥中间,他换了空档,拉下手刹,“‘反正他要死了,想替我死也正常’。这是毛一瑞的原话。他觉得理所当然,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看来他很了解他父亲的想法。”我心不在焉地接了一句,视线瞟向挡风玻璃外的车潮,开始思考等我回到家,秦森会不会因为我出门太久而发火。他今早起床后一反常态地没有说一句话,板着脸吃下了早餐,心情显然不大好。
我正出神,身旁肖警官的声音便轻飘飘地钻进了耳朵里,“我以为你会觉得他冷漠无情。”
“是吗?”我没有挪开停留在挡风玻璃外的视线,大约只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也许是因为我没有亲眼看到吧。”
厚重的阴云推挤着朝阳,始终没让阳光从层层裹覆中挣脱出来。只有灰蒙蒙的天光将脱离阴云的天空残块抹成青白色,算作还了人们黎明后的光明。我刚想着可能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便见雨丝猛然把挡风玻璃割出一道亮晶晶的小口。
车内响起“咔哒”一声金属碰撞的轻微动静,我转头才发现肖警官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香烟,打开他那一侧的车窗,缓慢地吐出一口烟圈,再将夹着香烟的左手随意搭到窗外。
“毛文窦由于抢劫致人死亡而入狱的时候,毛一瑞只有九岁。”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后来没过三年,毛一瑞过失杀死了邻居家一个两岁的孩子。毛家和董家因为这件事赔得倾家荡产,所以董梅才会带着毛一瑞搬到V市打工。没想到毛一瑞在十五岁的时候又因为抢劫致人重伤被送进了少管所。这就是他今年二十四岁还在读大学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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