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今日,大约不需旁人斟酒布菜了罢?宫女已经悄默着退下,十一娘偏问。
贺烨扫了一眼那桌子丰盛的菜肴,弯起唇角,迎向十一娘似嗔似喜的一双眼。
伊伊好耐心,竟忍到此时才问。唇角更弯了几分,他伸手拿起执壶,注满那一模一样,两只琥珀杯。
圣上双眼当真康复了?这话带着太多期许,又转而酝酿几分怨气,淡淡的,恰极那一壶清酒幽幽的香息:是何时康复?
七八日前?五六日前?贺烨拖长语调,逗趣的口吻,眼见着十一娘耳廓染上一层红晕,他才没再继续玩笑,一本正经咳了两咳:也不算彻底康复,看那些蝇头小楷尚觉吃力。又指着案上一盘细如柳丝的鱼脍:如要挟起此类,也算为难不过,如昨晚那样,伊伊动情时,每一次蹙眉与抿唇,能看清楚。
后半句话一出口,便见女子那耳廓的红晕飞速蔓延,眼睛里也浮起更加浓厚的怨气,贺烨立即举手求饶:伊伊莫恼,是我错了,这等喜事,原该立即告知,但谁让伊伊好颜面,重仪态,总不肯从着我那花样来,若知我已经恢复目视,必定会放不开,机会实在难得
这哪里是知错的模样!
十一娘挑着半边眉眼,愤愤饮了一杯酒,当手放下,眼睛里却哪里还有怨气,那蛾眉曼睩,是如风卷垂绦舒扬,恰更月照秋水晃漾,仿佛那杯酒水太过醇烈,只消一杯,就生醉媚之态。
把贺烨反而看得呆住,杯子举在唇边,忘记品饮。
这一呆怔,又见十一娘起身移步,缓缓跽坐身边,随着柔荑微举,更有幽兰香浸,也是清淡的,却盖过了琥珀杯里的酒香。
贺烨那呆怔的酒杯,就这么被纤纤玉指夺取,漫不经心放在案上。
圣上看来,并不了解妾身。
没有了端庄的皇后,矜持的常态,身边人有如娇憨的少女,拨弄陛下手指摆玩,曼卷的唇角,却又无尽妩媚,她不看他,他却把她看得无法移眼。
颜面与仪态,都是面对旁人时,夫妻之间,不需这多矜持,我又何尝是扭捏人?只不过也没有圣上这般厚脸皮!
皇帝陛下:
他这是被皇后给调戏了?
这感觉实在美妙,当然务必添柴加火。
美食已经不能成为诱惑了,贺烨把身体向前一够,硬逼着十一娘与他对视:伊伊怎么证明自己不是扭捏人?
十一娘落落大方地抬眼,看着灯火月色下,逼近的人面,墨染的眉眼,薄抿的口/唇,他天生的桀骜冷厉,是从骨子里渗透进相貌,王者威仪,常常压迫得人不敢正视,但唯有她,才能从中谙觉温情,此时此刻,她能看清自己的影子嵌入他的眼眸深处,清晰又深刻。
很沉稳的,仿佛一直在那里,也将永远在那里。
他看着她,她就觉得踏实。
忍不住用手指,抚画他的修眉,轻轻柔柔过去,经过鬓角,停驻肩头。
轻仰面颊,吻上去。
学着他惯常的习好,先吻眼睑,让他闭上眼睛,再用呼吸撩拨数息,亲吻终于抵达口/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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