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河两行清泪,转身就走。到楼下,又不知该去向何处,随意拦了一辆出租,上车便问司机说:“找个宾馆。”她在出租车上哭得欲罢不能,用手捂住嘴,头发垂落下来遮去半边脸,一抬头,从倒视镜里看见自己,竟觉得有些美。好吧,她想,以后就用这个角度去哭吧。手机响起来,不用看也晓得是宋熙正打过来的,她只是接起来,不说话。宋熙正急急忙忙地问:“你去哪里了?我找不见你。”她不吭声,他又问了好几次,她才说:“不用你管。”口气已经软了一半。宋熙正说:“我来找你,你等我。”束河也不拒绝,倒想要听听他怎么说。其实在心里已经原谅了他一大半,好奇怪,光是打个电话来,她就已经原谅了他一大半。
束河坐在河边等他,河风吹过来,心里徒生悲凉。不觉,又哭起来,听见脚步声,回头去看,宋熙正怔怔地望着她,问:“你怎么了?”
“我倒是要问你怎么了?为何我来了,也不请我进去,只叫我在外面等,不晓得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说话酸酸的,连她自己都略微地怔了一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想多了,因为里面实在太乱,我想理一下再让你进来。”
“谁信你啊?这样老掉牙的借口。”束河宽慰地想,原来是这样啊。
“真的。乱得不成样了,我怕你见了笑话。”
“那我不是来得正好,可以帮你收拾收拾。”
宋熙正坐到他身边,伸过手揽住她的肩膀,说:“嗯,你来得正好。”
看来像是真的。
宋熙正领她回去,一进屋,两人都颇進尬。宋熙正把椅子上堆放的衣服拿开,让束河坐。束河坐下,手脚都不晓得往哪里放,只恨自己生得太高大,有点争先恐后地叫他注意似的。他拿双一次性拖鞋放到她的面前,说:“换鞋吧。”她就轻手轻脚地脱去了高跟鞋,把脚钻进拖鞋里。他说:“我放水,你先洗澡。”她手攥紧了裙子、咬着下嘴唇,头很低,是一朵折断了颈的楚楚可怜的蓬头莲华。
宋熙正走过来,捧起她的脸,手指腹抚过她的眉毛,说:“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这一说,叫她好失望,她偏了偏头,离了他的掌心,说:“我晓得你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又不曾喜欢我。”宋熙正说:“那你呢?你喜欢我么?”束河哑然,四目相对,抵不过,她低下眼,手指抠着手指,盯着地面看,说:“你是要我用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宋熙正笑,说:“你说得真难听。” 也没说到重点,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严格执行的“三不政策”。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会见招拆招,绝不可被他小觑。她抬首,含颌,凝视着他,—双幽幽的黑瞳里绽放出一朵金黄色的雏菊,是光在猫的眼睛里开的一朵旋转的绮丽的花。她訚訚恻恻地说道:“你非要我说明白,我这样老远地跑来了……”话到这儿,也没往下说,他拍拍她的肩膀,说:“不说了,先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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