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寄了八张明信片给我不是吗?还有两张呢?你送给其他人了,或是自己保留了。反正你只给了我你的八成,还留了两成给自己。”梁景成分析得头头是道,根本不给锦绣机会去解释。他说:“我一直没有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我想等等看,你会不会把最后两张也寄给我。但是你没有。你让我觉得你不够真诚。”
“天哪,不是这样的。那两张是因为我写坏了,”锦绣话说到此,见他根本就不信任的样子,便拼命地朝楼外跑,一边跑一边斜回身子,说,“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记着,等我啊。”
索性就在今日作个了断吧。
还好,他在原地等她。
“给。”她大口喘着气,一额头的汗,“在这里。”
梁景成接过那两张明信片,“这两张写得不好,不准备寄给你的,可是你既然怀疑我的真诚,那我不得不拿出它们来当证据。幸好还没有扔掉,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其实,”梁景成一脸抱歉,“算了,没什么。”他把明信片翻过来看,上面的字让他不禁微笑起来。他轻声读出来,每一个音节都让锦绣羞愧难当。她面红耳赤,用手捂住脸,说:“别念了,求你了。”他拿下她的手,说:“好了,不念了。”又说,“那这两张一并给我吧,凑个整数。”“嗯,只要你别笑话我。”“不笑话你。”他的声音里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温存。她察觉到了。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她倒也有几分好看。她这样的女生,美就美在生得恰到好处,是“增之太长,减之太短”“施朱太赤,施粉太白”,刚刚卡在那个节骨眼上,就那么巧。走到他旁边,也还算对得起他。两人站在那里,好半天不说话,暮色一点一点爬入走廊,把他们俩也包容了进去,是胶片里最亮的部分,只有惨淡的一抹影子,和一段纡郁难释的情事。梁景成问:“要不要去走走?”锦绣抬起头来望望他,温顺地说:“好。”
后来,锦绣把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告诉苏九久,还颇有些得意的样子。苏九久听了把她的手臂掐得淤青,说:“你怎么这么笨。你就说那两成你自己留着,有本事就让他自己来拿。跟了我这么久,一点皮毛也没学到。简直要气死我。”锦绣拍拍额头,痛心疾首,道:“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错失良机啊。”苏九久冷笑道:“本来你是可以反败为胜的,可现在,你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你就等着当他的阶下囚,把这牢底坐穿吧。”锦绣摆摆头,挥一挥衣袖,说:“罢了罢了,此事,甘之若饴也。”
那天他们只是在校园里漫天目的地走。成都初秋的天已经很冷。是寒气渗入到骨头里,皮肤都是湿湿的,像放在衣柜里太久的布,摸上去涩手。锦绣跟在他后面,怕与他并肩直,会紧张得同手同脚。以往也没有这样,被他知晓了心事以后,她在他面前就跟没穿衣服似的,没有了隐私。他回过头来看她,说:“你怎么跟日本女人似的?”锦绣快步跟上去,说:“鞋有些打脚。”他说:“既然这样,那找个地方坐坐吧。”说着,两人便在学校东门的荷花池塘边坐下来。过了开荷花的季节,荷花梗是死去天鹅的尸骨,脖子弯弯地栽进水里。余晖中,一眼望过去,密密匝匝的,像经历了一场劫难,池塘是一颗巨大的琥珀把惨痛的记忆都给困住了。他们看着湖面,都等对方先开口。幸而有人在不远处大声地朗读英文,不然两人都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惘感。良久,梁景成才说:“你应该早一点把明信片寄给我的,我都要走了。”锦绣转过头看他,问:“走,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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