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荀桢吗?真的是当初那个风姿秀彻的少年?那个突然来了又忽然离去的人?告别的事,好像还停留在昨天,眼前的人忽然就已经老了,老到她都认不出来了。
王韫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眶微红。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蹲下身子,把头枕在了柔软的床铺上,鼻翼间满是荀桢身上微苦的药香。
“先生,如今你没法瞒我了,我想要明白的,你必须要全告诉我。”
对方声音温醇,就像是在刻意安抚着她的情绪,“好。”
“你为什么瞒我?如果你,”王韫声音哽咽,“如果你去世,我早晚都是要知晓的。”
犹豫了半刻,一只苍老的手忽然搭上了她的发顶,掌心的温度温暖地不真实。
“我……娶你……不仅仅是为了赶在崔家子前,或许也有我自己的私心罢,只有你置身于此,我才能真正护你周全,抱歉是我自私。”
“我知晓你并不想成亲,也知晓如果你要成亲,必然是要择一个同自己志趣相投的人物,故而,我把安康他们介绍给了你认识,他们都是我最赏识的弟子,也是如今世上少有的青年才俊。”荀桢忽然一手抵在唇前重重地咳了两声。“如果你和其中任何一人有了情意,我便有办法安排你们在一起,若不成,阿韫你便是同他们多交往也是好的。”
“如此,才能经由他们结识更多的适龄男子。即便我去世,也能护你周全,如今我正忙于的书院,也能为你提供一方庇护。”
听到荀桢的话,王韫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从来没想现在这样哭过,心脏酸涩地几乎快要爆炸,“还有呢?你让我同他们上学也是如此?”
“我不希望你囿于一方宅院,便不用我说,你也知晓,”荀桢弯了弯唇角,眼神温柔,“二者便是,据我所知你名声在京中不佳,不论是练字、书院、交游,都能帮你培养些名气,也不至于在京中寸步难行,”
“至于我一直瞒你。”
“当初,茂冲既然能将我带回,我想着,更能将你带回。只是,当初带我回来,消耗甚大,我不能确信此事是否能成,故而才安排你和安康等人、书院算作退路。你的事便一直搁置至今。如今,他已恢复得七八,带你回家已经不成问题。”
“再等上一段时日我便叫茂冲送你回去。”
“我……”王韫张了张嘴,眼泪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人隐隐约约地模糊在一团灯影中,再也看不分明。
荀桢,你不知晓,你不愿意让我囿于一方宅院,结果便是,你曾经意气风发,你曾经踏马游街,你曾经官场驰骋,你见过世事更迭,见过小人尔虞我诈,见过大夫以身殉道,见过山河湖海,见过日月星辰,见过无数春秋,你是鲲鹏,却在晚年囿于我一方浅塘。
“我……”
“我再也没法毫无负担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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