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所有人都已经沉睡了,而连郗还在床上辗转难眠。
连郗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走向这样的发展,已经有一个纠缠不清的季安和了,又来了一个目的不明十分危险的李敬司。
但如果他们是想看见她因此而变得卑微,变得害怕,求饶,或者别的什么,她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愿。
她还有妈妈,而妈妈还在等她。
她不可以再犹豫不决了,她必须回去见她,哪怕那个结局是早已是注定好的。
连郗清楚自己一直在逃避,而那些她所逃避的事情最终会以另一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高铁从隧道驶出,一边是比邻的山丘,一边是辽阔无尽的海。
列车里的温度正合适,连郗坐在窗边的位置,昨晚辗转难眠,眼底明显的血丝,渐渐地,她合上双眼,意识在清醒与昏睡之间来回摇摆,脖子几乎无法承受沉重的脑袋和思绪,阳光偶尔从窗帘的缝隙中向她投来一瞥,就好像能在繁杂破碎的梦境中偶尔清醒的一瞬。
那一瞬,连郗想着这一周发生的事,想着终于能够放松一下了。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梦里,连郗打开了一间房间,房间里面躺着妈妈。
她朝妈妈走过去,但妈妈看见她并没有很高兴,反而问她:“不能对妈妈笑一笑吗?”
连郗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但此刻尽量让自己笑起来好看些,可这是在梦里,她不知道能不能满足到妈妈。
妈妈看着她渐渐露出了微笑,说:“对,保持笑容。”
下一秒,连郗感觉在现实中有人一直在摇晃她的肩膀,她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妈妈,那个画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刚迈出一步,脚下的地板开始震荡,天花板和墙面掉下了几块水泥墙皮,好像世界在崩塌,连郗连忙后退了几步。
她转头看见窗外仍然是列车移动时在倒退的景物,却不再是艳阳高照,而是乌云密布,狂风大雨,紧接着山体突然开始分裂,不断砸向列车,石块瞬间撞碎了玻璃,连郗被眼前的景象所吓到,耳边似乎有人摇着她的肩膀在喊:“快跑。”可是她一动也动不了,一块尖锐的小石块向连郗的脑门上飞去,连郗脑袋一阵剧痛。
猛地睁开了眼睛,一道刺眼的强光直接照射在连郗的脸上,她抬手挡住了眼前的光,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环顾了一下四周。
旁边的小朋友正在看动物世界。
海鸥在天上翱翔,低飞盘旋在海面上,海里的鱼是它的猎物,海鸥钻入水中,再飞出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一条小鱼,等它准备第二次捕猎的时候,一只巨大的珍鲹鱼跃出水面,一口咬住海鸥拖进水里。
鸟成为了鱼的盘中餐。
连郗收回视线,揉了揉僵硬的脸蛋,看了眼时间,距离到达H市还有五分钟。
连郗回到家。
打开门,冷冷清清的,一切就像铺上了一层纱,被尘封起来了一般。
连郗放下包,将门窗都打开了,新鲜空气重新灌入进家里,屋内的空气流动起来仿佛都能闻见一股朽木的味道,她又去阳台给妈妈的绿植浇水,尽管她也不清楚要多少才适合,最后才回到客厅打开冰箱,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才已经忘记自己要干什么来的,最后只拿了一瓶矿泉水,瘫坐到了沙发上喝了起来,脑袋完全放空。
眼神里也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
连郗去到医院,走到病房门口她又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进去。
她从门缝中偷偷往里望,妈妈在最里面的床位,旁边有个护工在照顾她。本应该是自己陪伴在生病的妈妈身边才对的,一直以来她都在做什么呀。
忽然有人点了一下连郗的肩膀,她回过头去,是一位穿着病服的阿姨。
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病房外鬼鬼祟祟的样子,显然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面带疑惑地问:“你谁呀?来探病吗?”
连郗尴尬地点了点头,“是的,阿姨。”
“那你不进去杵在这里干嘛呢?”
阿姨想看智障一样看了眼连郗就走进病房里了,连郗也赶紧跟了进去。
连郗走到妈妈的床位,妈妈一开始没注意到她,看见有个人一直站在她床边她才扭过头去看,看见连郗明显愣了一下。
“终于舍得回来见我了?”
连郗慢慢走过去,才发现妈妈比上一次苍老了许多,眼尾疲惫地垂了下来,鬓角的发丝都发白了,整个人都很瘦,在被子下薄薄一层的感觉,手上因为打针而青紫的手背,亲眼见到这样令人有冲击性的一幕,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就要从眼睛里冲出来了,连郗轻轻握住妈妈的手,“对不起,妈。”
表情刚刚还绷着,说这句话完连郗就瞬间哭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流,她很想说些什么,比如自己一直以来的任性,她不懂事的懦弱,如果回来的时间能够再早一点就好了,这样大家是不是都不会这么痛苦。
最后连郗只说了那个最残酷的事实,“对不起,我没有找到适配的骨髓。”
然而妈妈只是淡淡地说:“人各有命。”
连郗趴在妈妈的腿上偷偷哭泣,而妈妈第一次这样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最后竟然是生病的人在安慰任性的人,但连郗暗暗地想,请让她再任性最后一次。
这几天连郗都在照顾妈妈,虽然有另一个护工,但是连郗觉得妈妈一定会高兴自己陪在她身边的,她一辈子都没有爱人没有孩子,或许有过爱人,但是她总是孤独的一个人,哪怕有自己在,连郗也总觉得妈妈身上总是散发着疏离和孤寂的感觉。
连郗削下一小块苹果递给妈妈,想像小时候一样和妈妈撒娇,“妈妈我小时候记得你挺爱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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