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他从前都做过什么,但朝廷现在还在用他,就说明他尚有价值。”姜小乙伸手, 拍了拍钟帛仁领口的灰尘,又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通风报信的,但我也不想欺瞒韩琌,所以这一次我就不帮你了。”
钟帛仁停顿许久,低声道:“那你为何不劝阻我?”
姜小乙:“你是个打定主意便不回头的人,我觉得我劝不住。”
钟帛仁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
姜小乙扭着脖子,正面向外面街道看热闹。
他在某一瞬,突然也明晰了姜小乙曾经的领悟。
世上的缘份,大体上都是执念愈深,断得愈快。
他不由想到,如果他现在将从前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她会信吗?届时她又会如何看待他?当下,她早已断去了与“肖宗镜”的所有关联,只剩一把剑伴在身旁,但此剑与其说是象征着他,倒不如说是象征着某种深得她心的道义。
这些天来,他极少想起她,自打戴王山派杀手入山,惹怒了他,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除掉此人。
他以为那血书会激得戴王山进山,所以提前布置了的陷阱,但这苟且偷生之人最终也没有来。所以他主动向方天绒提议,在招降之时,伺机动手。他不由自主地计划着,还替方天绒想好了杀掉戴王山后,该如何与韩琌说明。他想到最后,甚至为方天绒考虑了今后进入朝廷,该如何拉拢朝臣,在新朝立足……
他似乎不知不觉又跳进了同一汪冷池,从一开始只想处理匪患,到后面不愿戴王山夺功,再到后面干脆想痛下杀手,一步一步,牵扯得越来越深。
究竟为何如此?
姜小乙一盆冷水浇下,他终于想清楚了,他对戴王山以及新朝的种种执着,或许都源于他心底那份沉默的不甘。
其实,他并不知晓戴王山投诚以后都做过什么,他也不知晓刘公和韩琌对他究竟有何安排。他只知道,自己改头换面,再世为人,便有机会可以找回从前的败场。
在山里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如今他这副模样,无人会提防,别说是戴王山,他甚至可以轻松要了韩琌的命。
钟帛仁长长一叹。
天赐此生,他竟产生如此心境,实是无耻至极。
姜小乙问:“你怎么了?”
他缓缓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腹部。
姜小乙觉得有些痒,又笑起来,她用手抱住他的脑袋,捻起发丝绕圈玩。
若不以旧念对待此生,又该如何行事?
钟帛仁埋在散发着淡淡体香的身躯内,思索片刻,忽然了悟。
自己抱着的,不正是个例子?
从他们初识,她只是个灵识不满,被善缘吸引的小丫头,到现在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间已生大化之变。
异人如镜,果不其然。
他又是沉沉一叹。
“怎么了呀,钟少爷?”
“羞于反思……”
姜小乙没听清,也不问,她将下巴轻轻垫在他的头上,小声道:“钟少爷,我要带婵娘离开这里了,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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