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翰把两支手qiang交给黄公馆的保镖,由对方导引着,跟在陈氏身后走入房子。她一夕之间老了十岁,形容憔悴。周翰本不欲她跟来,出门前,周翰怕自己有闪失,特意去见陈氏,交代些事情,结果她坚持同行。
他们并不去客堂,而是在客堂前左转去厢房。亮堂堂的一间屋子,窗子开向天井,花树映入眼帘。窗前桌上笔架、算盘、账簿一应俱全,还有一台英文打字机,应该是账房。陈氏母子在屋里坐下,不久周翰听到走路时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须臾两个人走进来,周翰和陈氏站起来。
前面一人个子不高,五十岁上下,圆头大耳、眼袋突出。周翰想这个人大概是照着布袋和尚的样子长的,只不过前者慈眉善目、笑口常开,后者一脸肃杀。来者身上带着微微香甜的鸦片气味,他族中的老人身上常带着这股气息。众人施礼寒暄后落座,周翰赶在陈氏坐下前扶她一把。陈氏疑惑,这已是周翰进入黄公馆后第二次出手扶她,周翰一向不与她亲近,一则,她以女性的敏感知道周翰对她心存芥蒂,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二则,两人年龄相差不多,只有16岁,需要避嫌。
“晚辈失礼,我母亲三天前才小产,因为我父亲故去。”周翰见黄金荣讶异,刻意说。以陈氏的容颜,他怕黄金荣动了邪念,令他逝去的父亲蒙羞。
陈氏一愣,旋即明白周翰的用心。
黄金荣点点头,屋子陷入片刻沉静,流氓大亨等着周翰开口。
“小子不敬,打扰前辈了。三天前,家父和我兄弟两人出门打猎,遭遇埋伏,家父不幸遇难。想来应该是在争取金利源码头时与人结怨。”周翰开口,他不矜持、不遮掩,自己求上门来便有一说一,不必拿腔作调。他亦不急切,他开出的条件恐怕黄金荣无法拒绝。况且如果遭拒,他不是无路可走,凭顾家的财力,他豁出去将杀得对方狗血淋狗头。只是一旦闹起来,他以后大概不能与澧兰结缘了。那柔美婉顺的女孩,他一想到可能会与她分开,心里便揪一下。“现在顾家只余下孤儿寡母五人,弟妹们年幼,小子愚钝,不足以应对仇杀,祈请前辈帮忙。”
黄金荣细细打量面前的青年,温和谦逊,他无论如何想象不出顾周翰居然能以一杆猎qiang杀了九人,歼灭对方接近半数的人手。手下打探来消息报告他时,他都愣了。顾瑾瑜跟他的儿子比太怂,才杀了一个人,却搭上自己性命。顾周翰若是帮派中人,他立刻便要将他收入麾下。
“顾家的生意一向得前辈照顾,现在陷入困境,小子渴望前辈继续不吝荫庇扶持。”周翰神情庄重肃穆。
黄金荣笑笑,年轻人很会说话。他与顾瑾瑜并无甚密的过从,两人平素里见面客客气气的,年节里互相走动走动。顾瑾瑜会做人,对他一应该有的礼节从不缺失。
“先父因为争夺金利源码头与人结仇,遭遇不测。家父故去,小子无力经营码头,愿把金利源码头让给贤能者。前辈要是感兴趣,小子愿双手奉上。”
陈氏微微动了动,瑾瑜拿命换来的码头,转眼就拱手送给别人,她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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