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苏云青第一次见识到堀室,堀室是青楼的地下建筑,不似建在地上的青楼那般富丽堂皇,而是如同硕鼠洞穴般狭小破烂,空气里则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堀室里面没有房间,只放着一张张草席,每张席子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已看不清本来面目。只要交十文钱,便可在这些女子身上肆意凌辱。所以无论是卖猪的还是砍柴的,亦或是行乞的跛脚乞丐,只要得了十文钱,便都可以来这里发泄欲望。
小小的苏云青被这个场景吓坏了,回到房间后,哆嗦个身子,哭了一整晚。
当清晨第一道光线照在苏云青小脸上时,苏云青用手轻轻抹去了脸上的泪珠。稚嫩的嗓音告诉自己,要活着,要努力活着,要努力好好活着,决不能被人丢到那黑漆漆的堀室去。
至此后,苏云青把全部心思都花在了学艺上,每天是最早去院子里吊嗓子和练身段的姑娘之一。苏云青的嗓子本不适合唱曲子,她便学着用假声说话,经年累月,倒也练就了一副令人酥麻的嗓音。
如此煞费苦心,为的也不过是能遇到一个良人为自己赎身,远离这烟花之地。不然没有人赎身的姑娘,等姿色散尽,便还是会被人丢到那如同地狱般的堀室去。
之后又因动乱,苏云青辗转被卖了好几家青楼,最后来到了洛阳的虫二阁。这里的老鸨是个唯利是图头发花白的妇人,她看重苏云青的歌喉,知道准能卖个大价钱,便要下了她。不出一月,苏云青便凭借着自己的歌艺占据了唱曲司头牌的地位,一时风头无二。
那时求见苏云青的公子哥们数不胜数,然而价高者得,最后是黄世荣花了两千金为她赎了身。
苏云青以为自己从此后,便脱离了她视为噩梦般的青楼生涯,哪怕为人妾室,也不需要终日惶恐不安。
可是如果说在青楼的生活是地狱烈火,那么在黄府为人妾室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身为妾室在黄府自然没有地位,而黄世荣又是个贪新鲜的主,整个府里歌姬小妾数不胜数,又各成党派。苏云青因为出生青楼,所以又是妾里面最底层的那类。
如果看人脸色、仰人鼻息,时不时受点别人的暗算都能忍的话。
那么被人视作玩具,想送人便送人,想拿去换什么便换什么,这样毫无尊严的生活。
苏云青真的过够了,也忍不了了。
苏云青陪黄世荣出去交际的时候,也曾亲眼见过这些男人为了一副字画,一匹马就可以随便拿自己的小妾去交换。有时候开心了,便相互交换姬妾取乐,毫不在意。
痛苦的只有这些身份地位的妾室,没有人会来问她们的感受。
毕竟玩具是没有感受的。
苏云青无数次劝说自己接受这样的生活吧,就像当初接受在青楼的生活一样。在困苦的环境中,努力过得更好一些。她会在闲着无事的时候开始学习刺绣,一为了打发时间,二为了以后年老色衰也有份糊口的技能。
毕竟谁知道,黄世荣会不会有朝一日就把自己赶出府了?
女人的青春那么短暂,一晃眼就不见了,怎能指望男人床上的那几句随口的情话。
可是就在今天,黄世荣带他去了元正初的洗尘宴,苏云青又改变了自己甘为妾室的想法。
她何尝不是一个没有自尊心的人。如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谁又愿意千方百计去求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来轻薄自己。
一想到自己今日在游船上的百般委屈求全,脸颊就变得通红滚烫起来,自己仿佛是被扒光了身体,站在戏台子中央的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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