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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赵艾可在去年12月10日调阅了阿娜塔西亚的临时卷宗,”威尔说,他的视线落在半空某处的虚拟投影上,“而阿娜塔西亚的事故是在去年11月23日。我查了赵艾可的视频电话记录,从11月24日到12月10日,她给阿娜塔西亚拨了三十七个电话。”

楚恪沉默地看着他。

“12月10日那通电话,是在赵艾可调阅那份临时卷宗之后。”威尔轻声说。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楚恪并没有沉浸在情绪里,他本可以开口的,他做了十一年的探员,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对此有一种疲惫的免疫力。但是他知道威尔并非如此。这恐怕是威尔第一次如此近地沉浸在案子里。

去年冬天从随意到焦急的三十七通电话,赵艾可穿越了辐射区孤身来到海参崴的举动,她发现真相后仍要拨给空号码时的举动,以及之后这一年里,赵艾可最经常拨打的号码。人的形象是从这些细节被构建的。起先,赵艾可是一个模糊的名字。现在,她是一个理性的、美丽的、痛苦的人。细节被一点点填进“赵艾可”这三个字里,而那些挖掘、寻找、填充……全部步骤都是威尔亲手完成的。

探员的工作是站在高处凝视悬崖下的尸体,他们与罪恶如此贴近,仅仅相隔着几天时间。那些情绪并不能轻易消解,直到他们逐渐学会职业地、熟练地忽略一切。楚恪在最初一些案子里也曾经如此:好人死去,他会悲伤,坏人逃脱,他会愤怒。这份工作放大了人际关系里一切好与坏,他们看到的是最极端的体现,不由得人不动容。

楚恪伸手覆在威尔的肩膀。他感觉威尔受惊似的一抖,下意识反手抓住了他的衬衫衣袖,然后渐渐在他手掌下平静下来。其实赛博格并不需要温暖,楚恪想。但他没有收回手。

过了几分钟,威尔抬起头,与楚恪对视。他没有安装泪腺功能的眼睛大睁着,脸上没有表情。低端机体的面部表情单元不足以展现他的情绪。这空白本身显露出一种近乎孩童的困惑。

“抱歉,我……有些想不明白。”威尔说。

“我知道。”楚恪说,他看向窗外,“快要宵禁了。”

威尔也随他看向窗外。楚恪的房间有一扇朝着东侧的大飘窗,此刻冬季灰白的天空已变得极黯淡,一种灰调的深蓝从对面缺了一角的建筑废墟边缘晕染开,天很快就黑了。

随后,旅馆的窗帘响了起来:“宵禁还有三十分钟开始。”

它用机械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然后自己把自己关上了。窗帘的动作很慢,配上飘窗的设计,几乎像一场戏剧的落幕。威尔怔怔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直到此时威尔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楚恪的衬衫。他刷地松开手退后两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样子像是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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