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榻上的年轻男人却冷眼看他,忽而轻抬起左手,殷红的衣袖褪至手肘,他手腕上锁着的那枚龙镯里有一颗幽蓝的珠子在转动着散出一缕时隐时现的流光,又在慢慢地化于无形。
“李绥真,你做的?”他淡色的唇轻启,也许是经年未曾说过话,嗓音便透着一种颓靡的哑。
李绥真闻言,他未敢抬首去看龙榻上的王,却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他当即俯身磕头,“吾王恕罪!”
龙凤双镯是阿璧异族求亲时的大礼,其间连接的细链名为‘情丝’,一旦双镯扣紧,便注定魂灵相牵。
“那姑娘既是打开王陵的钥匙,她便也该是能带回您生魂的有缘人……”
“臣本不该妄动您母族旧物,可若臣不这么做,又如何能引您生魂复归体内,从此复生?”
李绥真仍旧伏跪着,见龙榻上那位年轻的王并没有要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意思,他便又大着胆子试探道,“只是,只是这‘情丝’一系,至少三年内是解不开的……再者女子的清誉是极重要的,她既是王的有缘人,又戴了这龙凤双镯,又如何做不得王后?”
他大约是不知道如今已过了多少春秋年岁,还当那王座上的王仍是二十五岁的年纪,仿佛这一觉睡醒,也不过是须臾。
他心里还盘算着,此前魏昭灵忙于朝政,又从来无心女色,不说未曾立后,便是在他身边常服侍的也多是宦官。
而那姑娘模样生得讨喜,说不定王看她也顺眼。
于是便命侍女蒹绿替她换了衣裙,梳理了头发,只是她那头卷毛实在是不大好梳,李绥真都看见蒹绿给她梳掉了一小撮的断发。
心里这么想着,他又想起来那姑娘,便小心翼翼地抬头往龙榻上望了望,却并没有看到那姑娘的身影,于是他“咦”了一声:
“王后呢?”
第9章 陶俑声声碎 王后娘娘来了。
楚沅回来时,天才刚亮。
彼时涂月满和聂初文都还没起床,楚沅将那足有四五层的红色嫁衣脱下来,塞进了衣柜最底下。
取发冠的时候勾得她头发断掉了好些根,她五官皱成一团,硬生生地将发冠取了下来,又将盘起的发髻放下来。
她揉了揉头皮,沾了满手的刨花水的味道,那是一种树木的清香味。
因为双手不便,她只能去浴室里随便冲了个澡,出来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把头发吹干梳顺。
楚沅看着镜子里那张终于干净的脸片刻,又去看自己手腕上的凤镯。
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那镯子都扣得很紧,她根本没有办法将其取下。
而在镯子下半露出的那道伤口仍旧没有愈合,她看见了细微的金色从伤口里蔓延出来,就好像印在她手腕上的那两片魇生花花瓣的根茎已经在伤口里顺着骨肉慢慢地蔓延,缠绕住她的每一寸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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