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如雾的纱幔被宫婢层层撩开,堆砌如山书案后,一名身穿朱红圆领常服的小少年正咬着笔杆冥思苦想。
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正是大殷的小皇帝纪昭。
当年纪昭登基时还不满七岁,正值内忧外患风雨飘摇,是一母同胞的大姐纪妧奉先帝遗诏辅国,替纪家稳住了局势。
大姐掌权威严,杀伐果决,容不得丝毫忤逆,纪昭从小就十分怕她;而二姐下嫁外族多年,才回京都不久,纪昭自然与她生疏;唯有纪初桃年纪相仿又生性随和,是纪昭唯一亲近之人。
见到纪初桃进殿,纪昭似乎有话要说,稍稍前倾身子,弱声唤道:“三皇姐……”
“皇帝,策论可写出来了?”珠帘后蓦地传来一道清冷的女音,语气虽平,却是不怒自威,“还有半柱香时辰,若再不成,便停食静心。”
纪昭显然是怕极了这声音,忙绷紧身子重新端正姿态,苦着一张脸,不住给纪初桃使眼色。
“?”纪初桃没明白。
纪昭泄气似的垮下双肩,一脸无可奈何。
这时,宫婢将最后一道珠帘卷起,露出了坐在帘后的贵气女子。
坐在主位上的女子一袭深色的宫裳,步摇金钗,发髻梳得极其工整,质感极佳的裙裾蜿蜒垂下,似最深沉的夜色流淌。她不算太美,但气质高贵,嘴角始终挂着得体的三分笑意,只是笑意却从未映入眼底,让人不禁从心底敬而畏之。
纪初桃轻声问了好,在一旁坐下。瑞兽香炉中的烟雾袅袅晕散,训练有素的宫娥悄悄奉上茶点,又悄声退下。
长久的沉默,殿中安静得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这样肃穆沉寂的气氛,别说是日日谨小慎微的皇弟,便是偶尔来之的纪初桃也难以消受。
“大皇姐,”纪初桃忍不住出声打破沉静,轻声问,“今日找我,是为何事?”
不多时,大公主纪妧终于合上奏折,看了妹妹一眼。
精雕玉琢的姑娘,有着最得天独厚的皮相,和与深宫诡谲格格不入的干净眼眸。
“本宫若没记错,再过不久便是永宁的生辰了罢?”纪妧问道,像是随口拉一句家常。
但纪初桃知道,高高在上的辅国长公主殿下从不会找人拉家常,譬如她唤自己的名字,也只是规矩疏离的一句“永宁”。
“是,下月初十便十六岁了。”纪初桃说着,对大姐突如其来的亲昵感到新奇。
纪妧微微颔首:“十六岁,的确长大了。当初你二姐下嫁和亲之时,不比你大多少。”
纪初桃正疑惑大姐提这些往事作甚,便又听见纪妧状似无意道:“永宁可有了心仪的男子?”
猝不及防,正中纪初桃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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