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心见此更确定:看来叶帛玉的心情不大好,多半从这回出来前就是牵扯着烦忧的。
他记得这竹蜻蜓的由来——听闻是小时候叶帛玉唯一的朋友送他的。当年叶帛玉被他那病得不轻的娘带到山野中一处诡秘的仙姑观,那装神弄鬼的仙姑每每出山都要摆出一派浮夸的大阵仗,一群人前呼后拥,门下多的是徒子徒孙,当中却有一个弟子志不在此,自由散漫,得空就喜欢和叶帛玉这个小孩玩在一起,他见叶帛玉目不能视,终日还被拘禁在方寸之地,日子实在沉闷无趣,于是给他扎出一只只有翅膀的蜻蜓、蝴蝶、小鸟……下面插上一根木扦,举在手里拟作飞舞的模样。
没多久那弟子被仙姑从观里赶了出去,去向无人得知,但他教叶帛玉的小把戏却被他学会了,之后还形成了一种延续到今天的习惯——每每愁闷时他就会给自己扎几只会飞的小动物。
叶沉心走上前,瞥见叶帛玉的一双手上添了好几处细小的伤口,看形状定是给那些又薄又利的竹片划开的。
他蹙起眉,以为很有必要打断叶帛玉这种无益的解闷方式,一开口索性开门见山:“怎么,和你的新朋友吵架了?”
叶帛玉一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并不难猜,”叶沉心不等他回应便自顾自说道,“家里除了叶锦玉那浑小子谁还会触你的霉头惹你生气?若回回都和他置气,你的房里只怕早就塞满这玩意儿了。”
“让兄长见笑了。”叶帛玉抿抿唇,面露不安,叶沉心心知,他多半是觉得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他这个无关人士,有碍观瞻,便是给他添了麻烦。
因他看不见,叶沉心更蹙紧眉,低咳一声道:“既不想让我操心,不如说说怎么回事?这些蜻蜓到底不能真的飞出去,一并捎走你的愁思,有些事憋着只会蕴蓄堵塞,说出来才会松快。”
叶帛玉默然片刻,低语道:“实则,是我自以为是……”
“我以为虽不能眼见一个人的神态举止,想了解一个人仍可以从别的方面,还能从细微处察觉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却忘了情绪对自身的影响,反过来我也会被自己的感受蒙蔽。”
“待对方以诚,便希望他也能同样对待我,如何了解另一个人是怎样看待我的?原来没有根据。只是总以为自己做到了,对方亦会如此,自己产生了一种感受,就以为对方或多或少也会有相似的感受……”
他似乎是有意说的模糊不明,叶沉心却听明白了:叶帛玉对一人真诚,还很看重对方,但那人没有同样对待他,甚至于……骗了他?
“对待朋友、亲人,我只求无愧于心,人与人再亲密,终究不同。他们如何对待我是他们的事,我如何对待他们是我的事,”叶沉心道,“扪心自问,但求无愧怍,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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