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城和国内很多城市一样,以江河或是其他什么为界,有着新城和老城之分。新城多商圈,繁华而忙碌,是新世界的缩影。老城多旧景,悠悠闲闲,像是被时光遗忘的世外桃源。
横桥老街一片青墙黛瓦,翘角飞檐摩肩接踵,从对面江岸的摩天大楼顶部看下去,仿佛是一只匍匐在地上的苍鹰,碰上有雾和雨的天气,站在稍高的地方望去都是一片烟雨朦胧的美,吸引了很多文艺青年,人皆简称其老街。
这里曾是H城最繁华的商行,经历了战乱和建国后的数次改造动迁已经渐渐没落,随着近十来年有意识的恢复改造,渐渐有了繁华的迹象。这里的人家仍旧保留了前堂店铺后院居家的生活模式,店铺中不乏已经存在了上百年的老字号。
余声家的茶行“玉露堂”就是其中之一,茶行在横桥老街北路中段,左右皆是世代开往的街坊,多卖些古董或干货。
此刻她正站在据说是从曾祖就传下来了的黑酸枝木柜台后面,小心翼翼的挑拣着要新上架的茶叶。
每年的清明前到谷雨后,是玉露堂茶叶生意的旺季,一年中大半的收入都来自于这段时间收购的上等茶叶,老顾客们不会吝啬金钱,只为了第一时间尝到新鲜的茶汤。
谷雨还未到就已有熟客问起春茶,余声知道今天才确定今年收回来的头一批碧螺春可以上架了,这一批碧螺春采制于春分,品质皆属上等,冲泡后汤色碧绿清澈,饮后回甘,极得茶客喜爱。
余声正低着头,忽然听到门口用来放雨具的青瓷大缸发出细微的声响,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她忙笑着抬头,看清了来人,熟稔的打了声招呼,“叶先生,下午好。”
被唤作叶先生的男人也笑了笑,然后问她:“老板娘有新茶吃了么?”
“有了有了,上好的碧螺春,来一壶?”余声边说,边指了指自己面前分装得差不多了的茶叶。
男人立刻就点了点头,轻车熟路的径自往里走,余声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转了过去,男人走得抬头挺胸,步伐从容平缓,视线落在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又俊秀的眉目中有些书卷气,他目视前方,下颌有些微向上的弧度,衬衣剪裁合身服帖,没有一丝多余的皱纹和空隙,风纪扣扣得端端正正西服外套被他搭在拎了公文包的那只手上。
浸□□络文化多年的余声脑海里立刻浮出了两个字,禁欲,但又转念想到这人是父亲生前好友,她这念头未免不好,于是便心里呸呸了两声作罢。
她扬声喊了句:“阿珊,给叶先生上壶碧螺春,用今天新取出来的那批茶叶。”
她的声音扬起来,清脆得像是珠子落在瓷盘里,叶长生刚坐下就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他坐在靠墙的角落里,旁边是刻了荷花纹的镂空木制窗棂,透过窗能看到庭院里一株茂盛得惊人的西府海棠。
玉露堂从余声的太爷爷开始就在这里了,最早只是个卖茶叶的小铺子,几经改造和扩建变成了如今既是茶行又是茶馆的模样,后院是居家的两层小楼,院中以青砖铺地,四面围墙,中央一株西府海棠枝桠四处伸展,盛夏时遮天蔽日的阴凉,周围的建筑都差不多高度,向上的视野开阔,是以并不显逼仄。
叶长生第一次走进这里,是几年前他刚进NK的时候。
NK是个德资化工设计院,在行业内颇有名气,待遇和压力理所当然的成正比。某天下班时闲逛到附近,从步行街拐了个弯就走到了这条街上,时近傍晚,很多的店都客人寥寥,倒是有相邻店铺的老板们聚在一起聊得正欢,街角的廊沿下有肥猫慵懒的卧在角落,时不时舔一舔爪子。
他忍不住就慢下了脚步,这样的悠闲他忘了从什么开始就再也没享受过,他默默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着。
走了不多远,一家店门前的走马灯吸引了他,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还有这东西了,他仰起头,看到走马灯上的四大美人图,突然想起还和祖父母在一起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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