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田园 ⓨūsℎūwū.ō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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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时,大厅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乐团指挥一面快速优雅地穿过大提琴和中提琴间的罅隙,一面朝各个乐器组点头致意。到舞台最前端的指挥台上站定以后,面对全场简单而郑重地鞠以一躬。没有冗长的开场白,也没有多余的曲目介绍,指挥棒举起的瞬间,一切嘈杂都不约而同地压抑于静默之下。陈蓉蓉激动得捂住心口,她怕不那么做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将出来。

算起来这该是她第二次欣赏现场的演奏。比起适用于室内乐的私人琴房,公开的音乐厅更进一步加强了声音的传播。单凭厅内宏大深远的共鸣效果,哪怕是那些二三流的作品也照样能催得听众潸然泪下。而伟大如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则无疑会将这一声学设计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拉开演出序幕的是标志性的第一乐章,命运的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直到最后一拍也仍然不绝于耳。接着便是行板的两个主题个悠扬,一个雄浑,在整个乐章中娴熟自如地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变奏。等到颇具宫廷的味的谐谑曲上演,节拍清晰的舞蹈旋律仿若将一场盛大的宫廷舞会直接呈现于眼前。

除开音乐本身,舞台上丰富的配器同样对陈蓉蓉散发出强烈的吸引力。大大小小的提琴光滑锃亮,好似连震动的琴弦都辉映出射灯的反光。那些金色的铜管、黑色的簧管,以及酒红色的低音管,它们发出的音色无不优美到令人沉醉。她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望着整个舞台,好像恨不得将每一把琴弓,每一支管笛都刻入记忆当中。倘若有那么一部镜头把这副认真的模样单独拍摄下来,那么镜头外的观众大概不会认为她是来欣赏音乐,而是为了通过艰难的乐理考试。假设这镜头再挪近一步,摄下和她比邻而坐的男伴,那么则更能清楚明白地看出这位无动于衷的贵客绝不是为了艺术而来。他的时间有一大半都用于观察陈蓉蓉,就算不时听听当前的演奏进行到哪一个乐段,也是为了推测出她此时的所思所想。她的双眸明亮,嘴唇轻抿,娇美的脖颈因兴奋与专注而略微显出一丝僵硬。她关注不到他,也无暇与他进行任何交流,这种反应顾惟自然早有预料。他本以为她会一直维持这种状态直到结束,然而随着一阵轻盈的弦乐飘逸而出,那副单薄的肩膀竟然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

毫无疑问,那是她最喜欢的《田园》。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处在什么心境,只要这段生机蓬勃的旋律奏响,她的心都会瞬间飞回故乡的青山绿野。而每一次,她都要为之生出无尽的感动。既不借助歌词,也不依靠影像,只靠听就能叫泥土变得湿润,河水涓涓流淌,无数嫩芽也会破土而出,在新鲜的空气中拼命生长。她聆听着,畅想着,仿佛整个心灵都置身于那个万事万物都快活得想要放声歌唱的世界。而发出第一声的必定是那些轻灵的鸟儿。它们随心所欲地停驻在任何一根心仪的枝梢上,自在地鸣啭着生来就会的曲调,这是何等地美丽,何等地不可思议她对贝多芬的崇拜早已毋庸赘言,甚至可以说她打心底里感激作曲家的天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从成千上万个音符中发掘出这些神妙的旋律,而更重要的是,她透过音乐感受到那广博到

足以容纳整个大自然的胸怀,还有那深切得令人敬佩的爱意,对这世间的一切,尤其是微不足道的一切投以最温情的注目。不知什么时候,澎湃的心潮染红她的面颊,原本目不转睛的双眼,竟也在不知不觉中噙满了泪花。那泪水没有含着一星半点的哀伤。这一点,只消看看从眼神中流露出的爱意便可知晓。当《田园》中最著名的那段鸟鸣声响起夜莺轻声唱,鹌鹑与布谷啁啾私语,她倏然张开一直抿住的嘴唇,红润的腮边浮起一朵真切的,充满无尽喜悦的微笑。

她自己所无法觉察的这些神态,全都分毫不差地落在了顾惟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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