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听闻殿下送了个…给您。”他语调平常,说得慢条斯理的,宋隽一口茶喝到嘴里,差点吐出来。
裴瑾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
“赵大人没生气么?”
宋隽扯了帕子擦着嘴角:“有他什么事?”
裴瑾替她续上茶水,屈指点一点她那帕子。宋隽看了一眼,深蓝色的料子晃着光,上头镌着个名字,哪怕被她捏着,也辨得出是个“徵”,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被她顺来的。
她面色不显,耳根烧得发红了,把那帕子匆匆忙忙藏起,说起正事:“这次的事情你出了大力气,我递了你名字上去,年后大约能入御史台。”
裴瑾笑笑,摇摇头:“这倒都还是其次的,我有一件事不解——殿帅跟我商量的时候,对着世家定下的标准比这高多了,怎么最后就这么松松放过?”
宋隽蹭着鼻子,想起那日书房里,赵徵那厮委屈的语调:“美色误人啊——”
裴瑾挑眉:“什么?”
“无事。”宋隽摇摇头:“世家到底还有气候在,不好逼得太紧,陛下登基前后那几场叛乱,根源不就是寒门和世家争端、各拥储君折腾出来的么。”
裴瑾点点头:“殿帅思虑周全。”
宋隽咳一声,颇有些心虚:“还好,还好。”
她说着,又道:“还有件事情,陛下的婚事,如今又寻不到合适的人了。”
裴瑾愣了愣:“您不是一早看上了沉家二姑娘呢?”
宋隽揉着太阳穴:“晚了。”
“——沉家二姑娘说了,要耐心研习功课,预备有朝一日,考春闱赴殿试,金榜题名曲水流觞,一时半刻,没心思在这些事情上。”
裴瑾默了。
顿了顿,宋隽又道:“陛下准了她这请求,特别开恩,直接赏了她春闱的名额,不必辛辛苦苦童生秀才地考上来。”
裴瑾又默。
半晌,他说:“看来陛下对沉二姑娘,没有什么儿女情长的意思。”
“他是帝王身,帝王的位置坐得也不稳当,他的那点子儿女情长,不误国不误家也还算了,偏偏……”
宋隽咬牙切齿,说不下去了。
——偏偏江子期情窦开的不是地方,眼瞎相中了她。
裴瑾摇摇头,笑一声。
“殿帅,你不合适做陛下的红娘,若是旁人,他或许愿意凑合,若是您替他撮合婚事,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答应的。”
宋隽愣了愣。
裴瑾一笑。
“我也不是个傻的,为何平白无故被逐出京,我心里难道没个数么?我和您之间为何被说了一句劳什子结党,您难道就只觉得是有人看您不顺眼吗?”
……
宋隽皱着眉,揉着鬓角,半晌,她嗤笑一声。
“所有人都不是瞎子,只是不得不装个傻子。”
裴瑾没再说话,扣一扣茶盏,望着外头悬起的大红灯笼。
“年节临近了,殿帅今年准备怎么过?”
宋隽蹭一蹭鼻梁。
“我拿你当个朋友,怎么你和江子熙一个德行,偏爱戳我痛处?”
这样的团圆日子和她无甚干系,她家里从小就聚少离多,七岁上下的时候就差不多死绝了,更谈不上团圆。
于宋大人而言,哭丧比团圆熟练。
她也盯着那灯笼,慢条斯理笑。
“放鞭炮吃饺子,对着明成送的面首喝两口小酒,囫囵也就过去了。”
她正说着,外头忽然一声轻笑。
宋隽原本松泛的姿势骤然紧绷了,转头看去。
江子熙那厮和赵徵一前一后,站在门后,一个笑靥如花,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个……
——赵徵似笑非笑盯着她,拎着手里小小的餐盒,慢条斯理道:“过来,喝药了。”
宋隽忽然想到看的话本子里,那个叫潘金莲的毒婆娘对着她夫君喂药的场景。
“大郎,喝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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