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了我的心,惹了我的身子,便已心满意足,情愿同我名不正言不顺地厮混一辈子么……”
她抬袖擦了擦红红的眼角,“你不愿同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愿给我一个名分么……”
她强抿着唇,背转过柔弱的身子——
“那样理直气壮地指责我在意世俗,却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娶我么?”
苏浅的心口仿似被她揉来揉去揉成了几瓣,掰开来,又揉来揉去黏住了一团,在她手里活不似个鲜嫩的形状,又蔫巴,又激灵。
她颤颤歪歪绕到苏汐背转的面前,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死死扯住她的裙角,哆哆嗦嗦又听不清她说话。
“姐姐……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浅浅听不清……”
她惶然又无措,怕得厉害,又绝望得厉害,只怕天边露出的那点奢侈的希冀又是她做的梦,再顽劣地幻灭。
苏汐气得脸色发白,心疼得揪成一块,昨夜决心铺就的路在苏浅的话语下,也许转瞬就是她跌落的深渊。
她捏住苏浅的腕,用力到颤抖,呵斥道,“苏浅,你不许怕……姐姐在这里,我什么都愿给你了,什么都不顾忌了,你说你要我,苏浅……你到底还要不要……你——”
她狠狠咬唇,眼眸一点一点地红了,“我只问你,苏浅,你到底要不要娶我!”
天际遮掩的神龙垂下顽皮的尾巴,勾到苏浅面前,叫她鬼迷心窍地往前走,神魂颠倒地、贪婪成性地抱住那垂下来的登云梯。
苏浅颤抖着扑上前,紧紧抱住苏汐的腿,“姐……姐姐愿意娶我?”
她颠叁倒四,一句话问得苏汐哑口无言,脑中乱撞半晌,才蓦地反应过来她方才谈话时一句没听懂。
她脸色涨得通红,一脚踹在这小傻子身上,“你要气死我是不是……苏浅,这样大的事,你也走得神么……我娶你,我也要娶得了你!我将你绑回府去,塞进轿子成不成!”
苏浅抱着她的腿不松手,再受不住,哭得哇哇大叫——“姐姐不娶我?”
她连幼时都没有哭得这样伤心过,一把鼻涕一把泪蹭在苏汐裙子上,仿佛找到了一辈子的宣泄口。
苏汐要被她气笑,蹲下身来,从她怀里掏了块干净帕子,蹂躏一般擦在她泪眼模糊的脸上,气得头脑发昏,“娶娶娶!你去给我绣嫁衣,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闺房里,我挑个日子,把你打包端走!”
苏浅的鼻子被她捏得通红,她怒气冲冲,一把将帕子甩在地上,抬手揪住苏浅的衣襟,恶狠狠地恼她,“苏浅,你别给我犯浑,你倒是娶还是不娶!”
苏浅被她捏住衣领,像个鸡仔儿,抽噎都有些困难,抽抽巴巴扑上去抱住她的腰,“娶,怎么娶,我这就回去准备人手,谁敢说一句不是,我把他扔他老娘床上去。”
苏汐瞪着她认真到执拗的眼眸气得噎住,气了半晌,才慢慢回味过来她那惊世骇俗的话的前音是什么。
紧绷的脸色一点点松弛下来,重重的石头落下,砸得她浑身脱力。一点点瘫软在地,她张嘴喘息着,像尾脱水挣扎的鱼,伸着腿儿一脚又一脚蹬在苏浅身上,语气里怎么也掩不住哭腔颤意,骂她。
“——你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便非要气我……”
她喘得急,柔弱的身子骨发软,略白的面颊净是红,总算被苏浅拥上前抱在怀里,犹在扑腾个不停。
苏浅呆呆地埋在她颈上深嗅,她便又闭了眼眸安静下来。
“真的吗……姐姐?”声音里的惊疑不安掩也掩饰不住。
苏汐认命地叹气,让她抱着自己站起来,踩到实地,心神略定,才又再同她说起方才与越歌商议之事——
她与苏浅是嫡亲姐妹,越歌与越尔,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若论及嫁娶,震惊世俗,更遑论越歌如今是女君。
可苏浅是有从龙之功的重臣,越尔是新君的皇妹。重臣娶皇女,新君迎贵女,无人指摘,无可置喙,两人互换,成此大全。
苏浅埋着头只知跟着她走,走进专为苏汐新收拾的宫殿中,路经的宫女低首行礼,低声唤着,“皇女殿下。”
婚期的日子业已定下,苏浅与苏汐已是未婚妻妻,苏汐留在宫中当作九皇女,苏浅该领着越尔回苏府,准备嫁娶事宜。
可她拉着苏汐的袖子不肯走,离婚期还有半月,分开这样久,她总怕最后又是一场空。
苏汐的袖子叫她捏得皱巴巴的,她执意不肯松手,苏汐向来拿她没得奈何。
只得腾空了身上的荷包,又在妆奁里寻了一把精致的小剪。
苏浅寸步不离地跟着,眼巴巴瞅着,听她说话。
苏汐倚靠在她身上,微倾了腰,青丝温顺地垂在肩头,挑了一缕执在指间,秀剪“咔擦”轻响。
“浅浅,你可怪我……”她轻声疑问,垂着眸子,也能感觉到苏浅疑惑又坚定地摇头。
“世俗总归容不得荒诞,我们置身其间,逆流而上,只需秉持本心,却无需刻意挑衅。”
“我不是不愿同你光明正大,以苏汐的身份同你在一起,只是本已艰难,何必再自讨苦吃,我们彼此相伴,以爱人的姿态共度余生,无需世人承认,也不必讨他人欢喜。”
她侧身挑起苏浅的发,剪下一缕青丝,绕在指间,同自己剪下的发结在一起,垂眸装进荷包里。
荷包轻柔地贴在苏浅胸口,怀里的人儿回身望着她,“苏浅,这是什么?”
苏浅将她的手按在心上,心口怦怦跳着,张口答她,“结发。”
苏汐便又笑,伸进手去,将荷包揣在她怀里。
“——浅浅,我已是你的妻。”她轻声软语。
那柔软的荷包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将苏浅的安进苏汐胸腔,将苏汐的换给苏浅续命。
按进深处,按进心颈里,卡住再逃不开。
苏汐踮脚吻上苏浅的唇,“怕吗?”
苏浅将她含住,吮吸几口,汲取够了温度与从容。
“有你,不怕。”
苏汐想起她执拗地要她,按着她的手覆在胸口,霸道又缠人,“把你给我,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含笑咬了咬苏浅,轻轻推她,“走了……浅浅,等你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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