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到了朱府门口,朱斯年嘴里还在讲:痛风,皮鞋也穿不上,记性也不好,脑子不行啦。的确,唐竞心里想,要是搁在从前,有些事朱斯年是一定不会告诉他的。如今说了,是因为脑子糊涂,也是因为家道败落两人坐上汽车,司机发动引擎,开出去许久,唐竞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没跟周子兮说过什么,但她却始终握着他的手,这么稳,这么暖,这么熟悉。所有的往事他都跟她说过,此时不用解释,一切她都明白。他愈来愈觉得,有这样一个人真好。
这一趟,他自以为走得心平气和,却是周子兮替他不平起来,回到毕勋路家中便开皮箱,找出那只紫檀木匣子扔在床上。这匣子唐竞认得,里面是多年前朱斯年送到这里来的一对翡翠手镯。
你做什么?他笑问,觉得此时的周子兮颇有种悍妻的味道,等不及要替他出气。
你觉得呢?周子兮反问拿去物归原主?唐竞笑问,心想就算还回去,也不过就是让朱斯年当了再去赌几次,都是宫里出来的东西仿佛又听见朱律师在讲。
还回去做什么?周子兮却摇头。
那你打算怎么做?唐竞表示猜不出。
当然是拿去当掉,周子兮答得干脆,吴先生的案子处处都要用钱。唐竞笑出来,忽然就觉得想开了,犯不着赌这个气。
26.2
到那时为止,吴予培已在提篮桥监狱内关了将近五个月。同时在押的战犯与汉奸实在太多,时间拖得久,倒也不算太奇怪。
但等唐竞到处都跑过一遍,大约上面知道已经有人在替他活动,起诉书立刻就下来唐竞看着其中罗织的罪名,诸如伪造文书,走私,贩卖儿童,与奥匈纳粹政府派驻上海的总领事过从甚密,等等等等,多到有些好笑的地步,这刀笔之下的吴予培简直就是个罄竹难书的大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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