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朗唔了一声,似是附和,却又突然话锋一转,道:可在警探进入时,您却曝光了所有底片。
周子兮猜想,这便是杜朗的审讯机巧,传译时刻意慢了一点,好似在脑中梭巡一个恰当的词语。她头一遭做审讯通译,杜朗就算不耐烦,也怪不到她头上。
宝莉听完她的英文复述,却是有些生气,像是耐着脾气,冷冷答道:是啊,实在太遗憾了。当时我被破门而入的人撞了一下,照相机摔在地上,摔得不巧,胶卷仓弹开了。
杜朗见她这般反应有些意外,非但没有预想中的无措,反倒好像要追究巡捕房探员害她摔坏相机的责任。
周子兮知道这些法籍巡捕大多出身低微,在本土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尤其像杜朗这样的混血儿。宝莉这样一张金发碧眼的面孔,体面的穿着谈吐,在他们面前还是有些震慑的。正如此时,宝莉人在政治处,审问她的却只是班长杜朗,看样子也没有经过搜身。如果不是因为上面的压力,杜朗大多会选择相信宝莉。
宝莉见杜朗不语,反倒开口问:我至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应该聘请律师?
这是宝莉在审讯中犯下的唯一一个错误,她说solicitor,一听便知道是英国人的习惯。所幸旁边两名警员恍若未闻,无动于衷。
您要求请律师?周子兮仿佛随口反问,用了一个通用的词lawyer。
宝莉会意,对她点了点头。
她说什么?杜朗问。
她问是不是可以聘请律师?周子兮以法语回答。
没有必要,杜朗开口,请告诉这位女士,完全没有必要聘请律师,我们只是例行询问,请她在此稍候。
周子兮又将这句话用英语复述一遍,而后便又是那几个问题,反反复复。
时至午后,宝莉仍旧没有获释,也没人来告诉她究竟是什么罪名。杜朗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其他要问的,只是在等着隔壁审讯室的结果罢了。周子兮无事可做,低头眼观鼻鼻观口,又熬了许久,总算被放了出来。
离开政治处审讯室,她穿过走廊沿着扶梯一路下来。迎面遇到几个法国巡官,她还对人家笑一笑,一半客气一半娇俏。她自觉做得很好,镇定得不像第一次。直到身后有人叫她,脚步声追在后面,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紧张,既没有回头,也不曾慢下来,差一点踏空一级台阶。
当心!是崔立新在身后搀了她一把,待她站稳便收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十分绅士。
周子兮看着他,惊魂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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