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芪说:“同福确实是个对数字特别敏感的人,你是没见过她对着三大张住院收费明细心算,眼睛从上扫到下的工夫就算出来了。”
“我当然见识过,她跟我们去询价提货,好多家厂家的报价,各种规格,她根本不用计算器,谁也别想在她面前玩价格的花头。而且她对各种账目也记得特别清楚,我们都叫她活账本。”
“可惜她在咱们镇上中学念书,偏科特别厉害,只读到初中毕业。要是在城里,还能去搞个数学竞赛得奖加分什么的。后来呢?”
“后来我就注意到她了呗,想起你跟我说起过,她这名字也不太容易重。大家都是一个镇的老乡,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过了几个月她上班的超市因为拆迁关门,我就把人挖到我们工地上来当会计。她有这方面的天赋,肯干爱学,很快就上手了,干满三年后还考了个会计资格证。”
黄芪问:“你让她去考的吧?”
沙周胤只说:“工地上算算账无所谓,真到公司里还是得有个证,好多地方需要它。”
黄芪叹气道:“难怪她说你是她的恩人。小英,确实多亏了你,不然她如果一直像以前那样打工,独自养大明明太累太难了。”
“我也没做什么,主要还是靠她自己聪明好学。她在景秀的财务部门虽然资历老,但其他人都是正经学财会的大学生,很难升上去,流言蜚语也多。这次我出来她愿意跟着我干,就把她也带过来了,至少在我这个小公司里不存在这种问题。”
黄芪心里明白,有些事在他们这种上过大学的人看来轻而易举,比如考个会计资格证这种,随便看看书就能去考,根本不需要学过会计;但对于同福这样初中毕业的打工妹来说,行业壁垒也许是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她通过努力成为一个有一技之长的人,改变了自己的生活,黄芪对她也心生敬佩。
当然还有小英,小英也是如此。有没有学历又怎样呢?没有学历能做到他今天的成就不是更值得肯定吗?她无法理解那些因此而看轻歧视他们的人。
新公司开张两天就到十一长假,晚上十几个人一起出来聚餐。黄芪单位下班早,索性去公司和他们会合再一同出发。
她坐公交到写字楼下,跟她一起下车的还有一名惹人注目的男子。他身材魁梧,穿一身牛仔布的工作服,衣服上还沾了一点土。明明已经傍晚太阳都下山了,他却还戴了一副颜色特别深的墨镜。黄芪以为他是盲人,让到一边让他先下,下车后发现他走路步伐稳健目视前方,又不像盲人的样子。
黄芪走进写字楼里,去服务台登记领访客门禁卡。墨镜男子似乎对附近不熟,比她晚一步进来,四处看了看,也走到服务台有些拘谨地问前台小姐:“请问……这儿有没有一家最近刚开的公司,老板姓沙……”
黄芪听他描述的和小英很吻合,不由一边登记一边竖起耳朵。
前台小姐问:“公司名称叫什么?”
墨镜男子更拘谨了:“我、我也不知道,他们老板姓沙……”
前台小姐说:“我们这栋楼里有几十家公司,我哪知道每家老板姓什么。”
“应该是这个月新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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