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政难得抬头,看了孙太守一眼。
“先生明察。”李将军拱手道,“百姓出逃是不假,可一出城门便是魏军包围圈——那魏军如何神机妙算,怎会如此精准,此事一出,太守必受牵连,说不定连太守都在对方的谋划之中——还望先生明鉴!”
他二人又相互开脱几句,孙太守又搬出为官老三套,一哭惨二装腔三赌咒,来回扯了老半天,祝政均一语未发。
直至哭过三巡,想是哭累了也哆嗦累了,孙太守终于安静下来。
祝政这才开口:“襄阳城中,究竟还有几日余粮?”
他一语中的,恰巧问在关紧之处,孙太守瞬间脸色煞白,他小声嘀咕,颤巍巍比了个数:“至多……至多七日。”
陆阵云将桌一拍:“放肆!”
孙太守赶忙改了指头:“三、三日!”
祝政道:“抬起头来。”
此时他刻意敛了森然的寒意,垂眸敛目时,反而有些温柔。
他一直盯着孙太守,乌润的眼瞳甚至给人一种蛊惑的错觉——让人心甘情愿地屈服,说出实情。
祝政的语气不徐不疾,让人摸不清情绪:“余粮,究竟还有几日。”
孙太守被他看得无处遁形,这回他把手彻底放下了,低着头小声回道:“回、回先生,还有……一日。”
祝政轻叹了口气,几乎微不可闻。
陆阵云自一侧木盒中取出个东西,哐啷一声甩在堂上,那东西沿着厅堂滑出去老远,看清是何物后,孙太守竟被惊得一抖。
陆阵云:“孙太守,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么!”
地上砸着一把玄铁黑锁,锁眼早已生满铜黄色暗锈。
孙廉看着这把锁,彻底哑然。
这是城内粮仓大锁,它既然已被陆阵云拿到,说明陆阵云和司空大人,早已先去过粮仓,说不定还询问过城中百姓,余粮数量,早已摸得清清楚楚。
襄阳早已断粮。虽事出有因,但阵前断粮,是能当即拖出去斩首的大罪。
孙太守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脑袋晃悠晃悠,快要搁不住了。
“先生,孙太守在襄阳当执数年,虽无大功亦无大过,此次断粮破城实属无奈,战时非同寻常,冒然斩了太守,恐乱民心啊!”
李守义拱手:“孙太守无心之过,还请、还请先生权衡!”
“你是无心,但亦是无能。”
祝政依旧盯着孙太守。
依旧是那双含情凤眸,此刻却忽然杀意凛凛。
他不徐不疾,温声问:“襄阳城守军,合计七万,伤亡六万四千二百八十三人;襄阳百姓三十万,伤亡十万有余。自此往外七里,哪一寸,不是屠杀之地。”
孙廉越伏越低,最后竟要贴上地面。
祝政垂眸,看着茶盅内澄明茶水,口吻似询问,又似质问:
“孙廉,我问你。若我不杀你——何以平民怨,何以慰天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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