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轻挨着我的脸,脸上有湿意,是谁落泪了?
玉儿,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和李妍之间的恩怨恐怕也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和李妍走得那么近,也不会帮她入宫。你已经做到最好,是我一直自以为是地把你关在门外。如果我肯与你坦诚相对,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苦楚。
小风端着药匆匆进来,九爷立即给我喂药。每一次吞咽都似乎要用尽我全身的力气,九爷一面替我擦汗,一面道:我知道你坚持得很辛苦,可你一定要坚持,不能放弃,否则会有很多人伤心。
在木棉树空地上坐上一阵,把巴雅尔的心思猜又猜北面的高粱头登过了,把巴雅尔的背影从侧面望过了。东面的高粱头登过了,把巴雅尔的背影从后面望过了种下榆树苗子就会长高,女子大了媒人就会上门。西面的高粱头登过了,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望过了东面的高粱头登过了,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从后面望过了
九爷温和低沉的歌声响在耳边。伴着歌声,他将一枚枚银针cha在我的各个xué位上。
玉儿,我现在才知道我只要你活着。不管你心里有谁,和谁在一起,我只要你活着,只要知道你能快乐地活着,那我也会快乐,你不是不要我伤心吗?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伤心。
眼睛慢慢合上,九爷的声音依旧一遍又一遍: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这么坚持固执、誓和老天抗衡的声音,即使我的意识已经涣散,可它们却一字字刻在了心上,和很多年前的另一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一定要活着,答应阿爹,你一定要活着!
长长的一条黑暗隧道,只有前方有隐约的光芒,我追逐着光芒向前飘着,看见有láng群在奔跑,其中一只是喂养过我的láng,我忙上前追逐,láng群突然消失,变成了於单,他笑着向我招手,我也呼喊着向他奔去,忽地阿爹出现在於单身后,我高兴地大叫着阿爹,如同幼时一样,向他飞扑过去,他却没有如以往一样,张开双臂等着抱我入怀,反倒很生气很生气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想见我。
我站在原地,迟疑地想着,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回头处一片漆黑,前方却有温暖的光芒和阿爹、於单。我忍不住地又向前走着,阿爹一脸凄伤,默默无语地看着我,他的神qíng触动了什么,脑子里滑过一个模糊的面容,又一个模糊的面容,他们也会如此凄伤?
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虽然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脚步却迟疑地停住。克制着对黑暗的恐惧,向后走了一步,阿爹露了一丝笑,我的身体疼起来。
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向后每走一步,远离了光亮一点儿,身体就越发地疼痛。
原来,往前的每一步是幸福,往后的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可阿爹在笑,脑海中的两个面容似乎也是欣慰,那么再大的疼痛,我都可以忍耐。虽然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要他们伤心,一步又一步,缓慢但艰难地向后退去
玉儿!异口同声的惊喜。入眼处,两张不同的脸,却是同样地憔悴,同样地疲惫。
两人同时想伸手扶我,快触碰到我的脸颊时,又同时停住,顿在了半空。霍去病侧眼看向九爷,九爷眼中因我苏醒的喜悦退去,满是苦涩,脸上却是一个暖暖的笑,手拳成拳头,上面的青筋隐隐跳动,一寸寸地缩回了手,骤然转身推着轮椅向外行去:我去命厨房准备一些吃的。
霍去病一言不发地侧躺到榻上,小心翼翼地环抱着我,他的双手紧紧扣拢着,胳膊却不敢用力触碰到我。这是一个宣布保护和占有的姿势,可貌似坚qiáng下却藏着不确定和担心。
我努力把头向他靠去,却动作迟缓,他忙帮我把头挪到了他肩膀上,唇边蓦然有了笑意,胳膊也真真切切地搂在了我身上。半晌后,他低语道:玉儿,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
一提到孩子就心痛,我qiáng笑道:以前还有人说要生一个蹴鞠队出来呢!不是上阵不离父子兵吗?
他用下巴蹭着我的额头:都没有你重要。我现在都有些恨这个孩子,我守在你榻边时,一直想着如果因为生他,你有了什么事qíng,我根本不想见他。
我迟疑了会儿,问道:你见过孩子了吗?
他沉默了一瞬,声音暗沉了许多:没有,我回来时,他已经被接进宫中了。陛下赐名嬗,据说由皇后娘娘亲自抚养,一切待遇和太子同等,比一般的皇子还矜贵。因为早产了两个月,身体很虚弱,一堆太医围着他转,把宫里闹得很是不消停。当时你xing命垂危,我只匆匆进宫拜见了陛下,粗略汇报了一下战役过程就赶着过来陪你。
看着他血丝密布的眼睛,我心中满是暖意和心疼:又是好几日没有休息了吧?先去睡一觉!
他摇摇头: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都不去。
我闻着他身上久违的味道,心中说不出地安定:那就在这里睡,我好想你。
我从没有主动对他说过直白的qíng话,大概因为是第一次,把他惊得立即撑起身子,瞪着我问:你说什么?
我抿着唇,笑着不回答他,他定定瞅着我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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