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柳荫浓密,湖水清澄,微风一chuī,顿觉凉慡。心砚正在清扫院子,我在她身边站了好一会儿,她才惊觉,抬头看向我,愣了一瞬,大叫起来。我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耳朵,等她叫完,才笑道:先别扫地了,帮我准备水,我洗个澡,这天真是热。
心砚愣愣点头。
心砚的水未到,红姑已经冲进屋中,一手叉腰,一手跷着兰花指,遥遥戳着我的鼻尖就开骂:你个杀千刀、没良心的心砚捧了碗绿豆凉汤给我,两人都不敢多语,只用眼神jiāo流,我向她眨一下眼睛,谢她想得周到。
一面听着红姑的骂声,一面慢慢喝着凉汤,你怎么那么心狠,就这么不言不语地丢下我们一园子弱女老妇,不管我们死活,全不顾我们往日qíng谊这段日子,我是日日盼,夜夜想
我一碗汤喝完,红姑依旧骂着,我听了会儿,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来,红姑眼眶立红:你还笑得出来?
我忙连连摆手作揖:只是觉得你把我骂得像个负心汉。
红姑侧头一想,觉得也是,有些禁不住地露了笑意,可笑还未全绽,眼泪却掉下来。我忙肃容站起:红姑,这次是我错。
红姑立即用帕子抹去泪,说道:小玉,我不是怪你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园子里的姑娘来来回回都已经几拨,你也终归要离去的。我还一直盼着你能嫁人生子,安稳过日子。可你实在不该一句话不说,扔下一封信就走,连当面道个别都没有,你是洒脱的人,可我不是。
我上前,握住红姑的手:我行事全凭自己一时喜好,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以后再不会了。你就看在我年纪小、还不懂事的分儿上原谅我一次。
红姑狠瞪了我几眼,眼中终于含了笑意,睨着我问:听说霍大将军今日进城,你怎么也这么恰巧地今日回来?
我仿如被长辈看破心事的女子,几丝羞几丝喜,低着头没有回话。
红姑细看着我的神色,一下明白过来,紧握着我的手,喜悦地问:你和霍将军你和他真的?
我笑着抽出手,转身去寻换洗衣服,依旧没有说话。红姑拊掌而笑:好了!好了!我总算放下一桩心事。走得好!跑得好!这一趟离家出走真正物有所值。
我隔着屏风沐浴,红姑在屏风外絮絮地和我说闲话:小玉,拜你出走所赐,我居然见到了石舫的舫主,没想到竟然是芝兰玉树般的一个人,说话举止都很温和,对着我这么个下人也极客气有礼
咣当一声,手中的水瓢掉到地上,红姑忙问:怎么了?
我缓缓捡起水瓢,舀了一瓢冷水兜头浇下:没什么,不小心掉了水瓢。舫主找你所为何事?
红姑哼道:还不是为你,让我把你走前的事qíng细细告诉他,因为你的嘱咐,你留给我的第一封信已经烧了,所以没有敢提,不过我当时气得要死,巴望着不管是谁,只要能把你揪出来让我狠狠骂一通就行,所以特意告诉舫主你给霍将军也留了信,我已经一早送到霍府。
他还需要问别人我怎么离开长安城的吗?既然本就是无qíng,为何却总是做出几分有qíng的样子?又舀了一瓢冷水浇在身上,似乎想要彻底浇灭很多东西。
我说道:红姑,叮嘱下见过我的人,我回来的事qíng先不要透露出去。
红姑慡快地应道:好!你好好休息几日吧!不过你休息好时,最好能进宫当面谢一下李夫人,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她虽没有直接出面,却让李乐师特意来奏过一次曲子,就她这一个举动,不知道为我挡了多少麻烦。李夫人倒是个长qíng的人,一般人总是急急地想甩掉不光彩的过去,可她却一直念着旧qíng,明知道你走了,却还是特意照拂着我。
我怔怔发呆,以后以后会如何呢?李妍,因为明白几分你的痛,知道你的艰辛,所以越发不想伤你,可我最终是不是一定要选择一个立场?
和红姑说了很多杂七杂八的闲话,时间过得飞快,不经意已是晚上,红姑陪着我用完晚饭,嘱咐我好好休息后匆匆离开,去忙白日未做的事qíng。
大概是这段时间一直和霍去病朝夕相处,突然一个人在屋子里,竟然觉得心里几分空落,脑子里胡思乱想不停,既然睡不着,遂悄悄出了园子去霍府。刚从院墙跃下,几条大黑狗已经扑到脚边,围着我转圈,嗅了几圏才确定我是熟识,又各自散去。
相较白日长安街上的热闹劲儿,霍府倒是仿若无事地宁静。霍去病的屋子一片漆黑,看来人还在宫中。
轻轻推门进去,屋子显然刚刚打扫过,熏炉的余烟依旧袅袅,白玉盘里的葡萄还带着水珠。推开窗户,晚风扑面,比白日凉快不少,我摆好垫子靠枕,半躺在窗边的榻上,一面吃葡萄,一面看着天空的一轮玉盘。
等到月儿已经移到中天,霍去病依旧未回,我心下纳闷,按理不可能在宫中逗留到此时,难道被别人叫去吃酒?可他的xing子,一般人哪里请得动他?
有些撑不住困意,迷糊地睡了过去。正睡得香甜时,听到人语声,忙跳起藏好。伴着霍去病进来的婢女点着灯,一看屋子,吓得立即跪下请罪,头磕得咚咚响。霍去病看着吃了一半的葡萄,凌乱的靠榻,嘴角露了笑意,声音却依旧冷着: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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