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君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她破坏了他的计划!这样的一个皇后娘娘如何能让天下万民去仰慕崇拜?如何值得大汉兵士去效忠保护?
霍成君满意地笑起来,一边恭敬地行礼,一边高声说:还不去把皇后娘娘迎上来?
一群士兵分开人群而来。
云歌用力握了一下许平君的手后,向后退去,一面跪下,一面轻声说:姐姐,不要怕他们,你就是他们呀!谁规定了皇后就要华贵端庄?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我知道你是个好皇后!
好一会儿后,士兵们才穿过人海,站在了许平君面前,向她行礼,想护送她离开人群、登上城楼。
许平君侧头看云歌,云歌用力点头,许平君在迟疑中,命所有士兵先退下。
所有的百姓都不解地偷偷打量着她,眼中有羡慕、有嘲笑、有不信,似乎还有轻蔑。
许平君的心在发颤,她有什么资格让他们跪拜?她心虚地想后退,却看到云歌抬着头向她微笑,眼中有深深的相信。她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看向周围。
其实和皇后娘娘这个称呼比起来,我更习惯许丫头、野丫头、许老汉的闺女这些称呼,每次人家叫我皇后娘娘时,我都会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他们在叫谁。看到人家跪我时,我会紧张,紧张得连手脚往哪里放都不知道,现在你们这么多人跪我,我不但紧张,还感到害怕,我现在手心里全是汗!
当她直面自己一直以来的心虚、胆怯时,她反倒觉得害怕淡了,心虚也小了,微笑渐渐自然,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我很希望自己能变得高贵一些,能做一个大家期许中的皇后,值得你们的跪拜。我一直很努力地在学习,很努力地让自己配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可是,我努力再努力后才发现,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qíng,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低着头跪拜的百姓,一个、两个慢慢抬起了头,好似在慢慢忘记眼前人的身份,开始毫不回避地看向许平君。
许平君抬头看向了刘询,眼中有泪光,嘴边却有淡淡的微笑。
我大概让你们失望了,我不是你们想象中和期许中的皇后样子。我没有办法变得举止高贵,也没有办法变得气质文雅。不管如何修饰,我仍是我,一个出生于贫贱罪吏家的普通女子。很多时候,我自己都对自己很失望,我无数次希望过我能有更剔透的心思,更完美的风姿,我能是一株清雅的水仙,或者一棵华贵的牡丹,而不是田地间普普通通的麦糙,就在刚才,我又一次对自己失望了,可是现在,我很庆幸我是麦糙。
她看向跪在她脚下的千万百姓,面对着他们展开了双手。
因为自小cao持家务和农活儿,我的手十分粗糙,指节粗大,还有老茧,我曾经很羞于在别的娘娘面前露出这双手,常常将它们藏在袖子里。现在,我很羞愧于我曾经有这样的想法,它们应该值得我骄傲的,它们养过蚕、种过地、酿过酒、织过布,这双手养活过我和家人我倒是又犯糊涂了,你们的手都和我一样,只怕很多姐妹、大婶的手比我更巧、更能gān!普普通通的一双手而已,有什么值得多想的呢?手不就是用来gān活的吗?不过比酿酒,我还是很自信,你们若有人能胜过我,当年也不会看着我一个人把钱都赚了去,却只能在一旁gān瞪眼!
不少人哗地笑了出来,几个人的笑,带动了其他人,大家都低声地笑着,原本的紧张压抑、猜疑揣度全都没了。
今天早上我去村庄走了一圈,看到很多人在偷偷掉眼泪。我是妻子,也是母亲,如果出征的人是我的夫君、我的儿子,我想我掉的眼泪不会比她们少,也会和她们一样怨恨这场战争。如果不打仗多好!gān吗好端端地要打仗呢?我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不是我们不肯保家卫国,可人家羌人不是还没来侵略我们吗?
所有人都在点头,几个就跪在许平君身边的人忘记了她是皇后,像平常拉家常一样,一边擦眼泪,一边抱怨着说:就是呀!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怎么想的,没事非要找个事出来,太太平平过日子,不好吗?
许平君含着眼泪说:那些国家之间的利益纠纷我不懂,也说不清楚,但我琢磨着,羌人就像一头卧在你身边的老虎,它正在一天天长大,它现在没有进攻你,不代表你就安全,它只是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好将你一击致命。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日夜提心吊胆地等着它的进攻;二是趁它还没有完全长大,杀死它。正因为我是个妻子、是个母亲,我选择后面的做法,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安全长大,希望我的夫君不必将来面对一头更凶猛的老虎,你们呢?
有的人一面擦眼泪,一面点头,有的人边叹气边颔首,还有人皱着眉头不说话。但不管何种反应,却显然都认可了许平君的选择。
许平君抹去了眼角的泪:我对要出征的男儿们就说两句话,你们放心去,你们的妻儿jiāo给我!我许平君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一个人挨饿受冻。
众人立即jiāo头接耳起来,嗡嗡声如无数蜜蜂聚集在了一起。
许平君反问:怎么?你们不相信我的话?
大家不知不觉间早忘了许平君是皇后,有人毫不顾忌地大声说:天灾的时候,施粥也只能施几日,长贫难顾呀!
许平君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挑着眉毛冷声问:谁需要别人的施舍?
那个云歌久违了的泼辣女子又回来了,云歌想笑,眼中却有了泪意。
许平君脆声说:我是做娘的人,宁可吃自己种的粥,也不愿儿子靠别人施舍的ròu长大!儿子要长的不只是个头,还有脊梁骨!只要你的妻子有一双这样的手,她就能养活自己和儿子。我以皇后的名义下旨,宫中所有丝绸布匹的采购会先向家中有征夫的家庭采办,价格一律按宫价,我还会命人成立绣坊,如果女工好,可以来坊内做绣娘,官员的朝服都可以jiāo给她们绣。许平君指向云歌,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别看她弱不禁风,她可是长安城内真正的大富豪!咱们女人真要赚起钱来,不会输给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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