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日日,月月,年年;
年年,月月,日日,夜夜。
从没有停止过
陵儿,陵儿,陵儿
母亲额头的血越落越急,越落越多,已经淹没到他的胸口。
母亲,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是你的错
※※※
赵陵整个人在毯子里缩成一团,一头冷汗,却紧咬着嘴唇,一声都不肯发出。
陵哥哥,陵哥哥云歌轻摇着赵陵。
赵陵从噩梦中醒来的一瞬,一把推开了云歌,大胆奴才,谁准你
等看清是云歌,看清楚自己是睡在苍茫广阔自由的天地间,而非暗影重重的殿堂内,他立即收了声音,眼神渐渐从冷厉变成了迷茫。
云歌被赵陵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却只是揉着屁股,小声地问:你做噩梦了吗?
赵陵定定看着夜色深处,似乎没有听见云歌的话。
云歌坐到篝火旁,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翻了一会,找出几枚酸枣丢进水中,待水煮开后,端给赵陵。
赵陵盯着云歌手中的杯子,没有接的意思。
云歌轻声说:颜色虽然难看,可效果很好,酸枣有安定心神的作用。
赵陵依然没有动,云歌的眼睛骨碌转了一圈,我不肯喝药时,我娘都给我唱歌哄我喝药,我也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张口就要唱起来,赵陵看了一眼沉睡的众人,端过了碗。
云歌笑眯眯地望着他,赵陵喝完水,一声不吭地就躺下睡觉。
云歌拥着毯子看了他一会后,往他身边凑了凑。
她凑一寸,赵陵沉默地后退一寸,云歌再凑一寸,赵陵又后退一寸,云歌再凑一寸,赵陵又后退一寸
赵陵终于忍无可忍,压着声音问:你想gān什么?
我睡不着,你正好也睡不着,那我们说会话,好不好?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会。
那我给你讲故事。云歌未等他同意,已经开始自说自话。有一年,我爹爹带我去爬雪山
赵陵本想装睡,让云歌停止唠叨,可云歌却自己一人讲得很是开心,讲完了她的雪山经历,又开始讲她的二哥、三哥,赵陵冷着声音说:我要睡觉了。
那你睡吧!我娘给我讲故事时,我也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我三哥和我去大秦时,我五岁。大秦有很多人是金huáng色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睛,很漂亮。不过我不喜欢他们,他们把狮子饿很多天,然后放了狮子出来和人斗,很多人坐在那里看,我讨厌看这个,三哥却顶喜欢看。他们送给爹爹两头小狮子,被三哥拿了去养你肯定不相信,但我发誓真有这样一个国家
云歌还想罗嗦,赵陵截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为什么不相信?先帝在位时,安息和条枝已有使者来拜见过,《史记大宛列传》中都有记述。既然西域再向西能有繁华可比汉朝的安息帝国,那安息的西边也很有可能有别的国家。听闻安息商人为了独霸我朝的丝绸,中间获利,才不肯将更西之地的地形告诉西域胡商和汉朝商人。
云歌和别人讲述她的故事时,很多人都嘲笑她胡说八道,第一次碰到有人相信,一下兴奋起来,你相信我的故事?确如你所料,大秦就在安息之西,你去过安息吗?安息也很好玩。
赵陵没有理会云歌的问题,云歌等了一瞬,见他不回答,笑了笑,又自顾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赵陵这次却没有再出声阻止,只是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是醒。
赵陵从小到大,碍于他的身份地位,从没有人敢当面违逆他,和他说话时都是或谨小慎微,或恭敬惧怕,或谄媚顺从。
他第一次碰到云歌脸皮这么厚的人,偏偏还厚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点眼色都不懂看。
本来只是无奈地忍受云歌的噪音,可渐渐地,他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真正听云歌的故事。
从塞北糙原到大漠戈壁,从珠穆朗玛峰到帕米尔高原,从惊涛骇làng的大海到安静宁和的雪窟,从西域匈奴的高超马技到大秦安息的奇巧工艺
云歌的故事中有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是他在书册中读到过,却绝不可能看到和摸到的世界。
对他而言,那是一个近乎传说的世界。
最后是他仍然在等着她的下一个故事,云歌却在那只小láng竟然会偷东西,还是贪财的小偷,专偷那些晶晶亮的宝石我快被它气死了我就打它屁股打它屁股的断续声中睡去。
赵陵缓缓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子,凝视着云歌。
即使在睡觉,云歌的眉眼间也充满了笑意,如她的名字一般自在写意。细密长的睫毛,在星光下,如两只小蝴蝶正在休憩。
云歌睡觉很不老实,裹着毯子翻来翻去。
眼看着越翻离篝火越近,云歌的头发已经要闻到焦味,她却依旧睡得人事不知,赵陵只能万般无奈地起身把她拽回来。
她又朝着赵陵翻过来,越翻越近,赵陵轻轻把她推开,她又翻出去,翻向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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