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大紫明宫,令羽在东隅苦苦支撑,我在西隅苦苦支撑,也算和谐平衡。
一日入梦,梦见令羽当真嫁了那断袖鬼君做王后,我也当真娶了胭脂。离镜亲热地挽着我,指着令羽道:音弟,快唤声母后。令羽则来牵我的手罩上他的腹部,头上顶了片金光,甚慈爱与我道:几个月后,母后便要再为你们生下一窝小弟弟来,阿音,你欢喜不欢喜?我僵着脸gān笑:欢喜。
待醒来时,贴身的中衣全被冷汗打湿透了。待要下chuáng喝口凉水压惊,撩开帐子,却见离镜着了件白袍,悄无声息地立在chuáng头,炯炯地将我望着。
我从chuáng上滚了下去。
彼时已三更,窗外月色虽不十分好,照亮这间小厢房却也够了。
我趴在地上想,不怪不怪,他许是睡不着,来找我解闷。
就果然见他蹲下来,沉吟半晌道:阿音,我说与你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我思忖着,他这等时辰还不睡,专程来我居处要同我说个秘密,显见得为这个秘密熬得十分苦闷。我若不听,不够兄弟。三思后,憋屈着点了一回头,违心道:想听,你说。
他害羞道:阿音,我喜欢你,想同你困觉。
我方从地上爬起来,一头又栽了下去。
据我所知,离镜因厌恶他老子的断袖行径,风月事上素来十分正直,寝殿里储了许多美人,个个都胸大腰细腿长。彼时我化的是个男儿身,颜色虽无甚变化,胸部却着实是平的,听罢他这番言论,受的惊吓可想而知。
他自以为剖白心迹,已算与我打了商量,就来剥我衣裳。我死命护着前襟。他恼怒道:你既已默许,又这般扭捏做甚?
须知本神君那时没言语,万万不是默许,乃是傻了片刻。
他初次见我便是扒我衣裳,也不过十数日又来扒一回。泥人尚有三分土xing子,更何况彼时我大大小小也占个仙位,封了神君。
实在忍无可忍,一个手刀砍出去,将他放倒在地。谁知力道施得过重,又恰巧砍在他颈后天柱xué,机缘巧合,他昏了,重重地压在我肚子上,从头到脚的酒气。
酒气入鼻,我琢磨着他方才那些作为皆是发酒疯,想着同个醉鬼计较什么,又想地上究竟寒凉,遂捞了chuáng被子胡乱将他一裹,打了个卷儿推到chuáng脚,自去chuáng上睡了。
翌日大清早,我两眼一睁便看见他,可怜兮兮地裹着昨夜那chuáng被子趴在我chuáng沿边上,边皱眉边揉颈项:我怎么睡在你这里?
我在胸中掂量一回,又掂量一回,缓缓道:你昨夜喝了酒,三更跑到我房里,说喜欢我,要同我困觉。
他抓头发的手僵在半空中,脸色乍青乍白。半晌,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断袖。我我若是那个,又怎么会把把亲妹妹说与你当媳妇?
我拢了拢衣襟,欣慰道:诚然你不是个断袖。
却不想我这拢衣襟的动作深深刺激到他。
他抬起右手来颤巍巍指着我:你你这样分明分明却是怕被我占了便宜的形容。
我呆了一呆,涩然道:诚然你昨夜也确实差点扒了我衣裳。
那之后,连着几日未见离镜。先前他几乎日日骚扰于我,近时倒杳无消息。
说句良心话,离镜其人,为人虽聒噪些,带来的酒是好喝的,和他斗jī斗蛐蛐儿也是愉快的。是以,几日不见,我甚怀念他。
胭脂公主邀我逛后花园,不经意说起她这位哥哥。我才知离镜近日夜夜眠花宿柳,过得很是放dàng风流。
胭脂细心和顺,担忧道:莫不是神君与二哥哥出了什么嫌隙,以往你两个却如连体生的般,日日形影不离的。
我摸着后脑勺回想一番,以为除去那夜他醉酒调戏我未遂外,我同他一直处得挺和睦。再则兄弟如衣服,老婆如手足。他同他的手足们行那繁衍香火的大事,加个衣服委实多余。美人在抱实乃风雅事,旁边再站个男子虎视眈眈盯着你怀中的美人,却就有些风雅过头了。纵然我并不是个真男子,故而绝不会觊觎他怀中的女美人,他却不知,必定要防范一番。做男子不易,做个有众多老婆的男子更不易。想到这一层,我体谅他。
胭脂巴巴地瞧着我要问个究竟。我在心中揣摩一番,觉得这些话说与一个女儿家听不大好。尴尬了半日,随便找个理由,胡乱搪塞过去了。
未几,二月初一。
大紫明宫张灯结彩,我的伙食也改善不少。
自接到我那封书信,因得了宽慰,几日来令羽勉qiáng还算安生。
不过,送他出宫却是极机密之事,我在信中并未提及,是以婚期日近,他未免又开始惶恐。光上午两个多时辰,就咬了一回舌、服了一回毒且上了一回吊,很是能折腾。
我在厢房来来回回转了十圈,掂量还是得去离镜的寝殿跑上一趟,与他商议商议,看能不能将计划提前一日。
到得离镜寝殿前,却被两个宫娥拦住,说二王子殿下携了两位夫人出外游猎,未在宫中。我思忖一番,留言于宫娥,待二王子殿下回宫,劳烦她二位通报一声,说司音神君得了个有趣的把戏,等不及耍与他看。
我枯坐在房中嗑了半日瓜子,未等到离镜,却等来了我的师父墨渊。
墨渊腋下夹了个被团,被团里裹了条人影,那形容,约莫就是自杀未遂的九师兄令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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