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泽沉默地瞧了她半晌:我没有撞邪。
乍听此言,凤九莫名之上更添了几分疑惑,试探地道:但一般来说,这种时刻你应该去照看橘诺啊。
息泽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道:我来照看你,这样不好么?
凤九想了片刻,有些明白地道:哦,那就是橘诺让你过来照顾我,用这个qíng分抵消嫦棣将我关进九曲笼罢?她们姊妹一向是感qíng好些,我原本也就没有打算将这个事qíng闹给上君晓得。你为了此事这么费心来照顾我,我愧不敢当,其实添水喝茶之类,有茶茶在我身旁就好,或者没有茶茶我一个人也做得成,并不需人特别服侍。
她将甜糖水递还给他,又斟酌道: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夫妻qíng分,不过息泽你每次这样帮着他们,我其实觉得不太合适。她用了不太合适这四个字,其实何止不太合适,她实在是替阿兰若感到不值,但她这个身份,也不过就是这四个字,说出来妥当些。
她坦坦dàngdàng地回看着息泽,却见他瞧着手中她递还的糖水发呆,好一阵才回道:与那对姊妹无关。又抬头看她道:如今,连我倒给你的一杯水,你都不愿喝了?
明明他面上好事没有什么表qíng,但这句话听在耳中,却令凤九感到一丝颓然,她不喝这杯糖水原本是不想承他代嫦棣还的qíng,但他既然说不是,她再推辞也太过扭捏,呐呐接过道:其实方才只是不渴,唔,现在又觉着有些渴了。将糖水一饮而尽。
明明是杯甜糖水,唇齿间却感到轻微的血腥味,也不晓得是前几日被折腾得味觉失灵还是怎么。
说起前几日的折腾,沉晔服给她的那丸伤药其实只消了她半身痛楚,她昨夜同陌少在杏园中说话的时候,身上仍有余痛未消,此刻却一身轻松怎慡利二字了得,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果然是少年人,骨头硬,睡一睡便能包治百病么?
神游间息泽已取过她手中的瓷杯搁在桌上,又扶她躺好掖好被角,道: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再睡一睡。
喝了糖水,凤九的确有些打瞌睡,但今夜息泽的所为却令她十分不解,他低头靠近她时,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白檀香,令她觉得熟悉和怀念。只是息泽他既非撞邪又不是帮嫦棣求qíng,他今天晚上这样,难道是脑袋被门夹了么?
房中的香供温和浅淡,正宜入睡,令凤九受用,虽然还有诸多疑问,但在睡字面前都是浮云,正要一脚踏入梦乡,一片黑暗中,却突然听息泽道:那天晚上,你说你以前喜欢过一个人?停了一阵道:那个人,他让你很失望是不是?
凤九心中一咯噔,那天晚上,自然是她将息泽当成苏陌叶领着他去看月令花的晚上,她同息泽说自己喜欢过一个人,但这个人实在要算个烂人。
已过了十几日,息泽今夜突然问起,也不知所指为何。但这个疑问,着实不想息泽问出来的。息泽神君在她看来着实仙味儿十足仙气飘飘,不消说比翼鸟族,她认识的许多正经八百的老神仙也难比得上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儿,后来即便晓得他喜欢橘诺,她也没有太多真实感,总觉得这个喜欢隔着一层飘飘仙气,其实不大像是红尘俗世中的喜欢。她着实没有料到息泽神君会问出这种红尘味儿十足的问题。
虽然他口口声声称自己没有撞邪,她担忧地想,他还是撞了罢?
见她久久不语,息泽道:他果然让你很失望。
凤九在被子里头叹了口气,讪讪道:其实无所谓失望不失望,只是有些时候一段姻缘还是讲究一个缘分,我用了很多时间去赌那个缘分,结果没有赌来,我近来悟到没有缘分却要qiáng求的悲剧,倒是有些看开了。若神君你在这上头有什么看不开,我们到可以切磋切磋。
明明是静极且黑暗的夜,却能感到息泽的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身上,道:如果他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仍然不相信你们有缘?
凤九笑了一声,实在是困倦,道:我们之间,的确没有那个缘字,我同自己赌了那么久,也是该彻底放下的时候了,所以此时他出现或者不出现,其实都没有什么分别,毋宁说,他不出现倒更好些,我并不大想见着他。
良久,听息泽道:是么?
凤九恬淡道:是啊。又絮絮道:其实神君你今夜对我说这些,为的什么我也都晓得,虽然我们担个夫妻之名,我知你一向很不qíng愿,也怕我痴缠你,所以才希望我能早日成就一段良缘罢?这个么,你不用cao心,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着实犯困,还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议罢,你走时帮我关一关门。
息泽没有再答话,凤九自以为是他的心思被她看穿,有些羞恼。她觉得今夜自己真长本事,猜人的心思一猜一个准。但房中不知为何却有一种伤感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息泽在她房中坐了许久,直到她入睡,也未听到他离开的关门声,那种白檀的香味却在安息香中若隐若现,久久不散。
凤九一觉睡到太阳过午,腹中空空,饥饿难奈。正逢茶茶领苏陌叶的口谕推门而入,邀她去船头吃烤鱼,凤九趿着双呱嗒板儿,欣然之至。关门时遥遥一望,房中chuáng几桌椅,皆陈列有序,昨夜息泽搬到她chuáng前坐的那个小绣凳,亦稳稳搁在chuáng脚,她喝过的糖水杯也杳然无踪影,像是昨夜她并没有半途醒来,与息泽一番话也不过一场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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