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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动声色地直起腰,想同帝君的脸错开些。

错到一半,左肩却被帝君伸手揽住,略压向自己,姿势像是她俯身要对帝君做些什么。

帝君微微仰着头:我觉得,你看样子是在想什么。

帝君问出这句话时,她并没有想什么,但帝君这么问了,她就想起了什么。轰一声,一把火直从额头烧到脖子后颈根部。因离得太近,帝君说话时的吐息,不期然必定要缭绕在她的唇瓣,帝君追问:你在想什么?

看着帝君放大的俊美的脸,凤九突然于此色相间得了极大一悟。

浮世仙途,万万年长,缈无尽头,看上去无论何事何物皆可尽享,但其实,也只是看上去罢了。与这万万年长的命途相比,一生所遇能合心意的美人,不过万一,能合心意的妙事,不过微末。既然已经是万一微末了,遇到就务必不能làng费。何况,眼前这个万一和微末,还是同自己成了亲的夫君。

她伸出手来捧住帝君的脸,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正yù一举亲下去却感到帝君的手一勾,她的头蓦地低下去,正碰到他的唇。

帝君的声音里似含了丝笑意:原来是在想这个。

她的确是在想这个,但她想是一回事,他说出来又是一回事。这种事,死,都不能承认。她唬起气势来,理直气壮地道:谁在想这个,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成了亲,那么第一次一定不是我主动亲你,片刻前片刻前虽然我主动了罢,但只是因为我在做梦梦得有点糊涂,我清醒着其实是十分矜持的一个人

帝君打断她道:你说得对,的确是我主动。

她想要再说些什么,未竟的话却淹没在下一个亲吻之中。

帝君闭着眼睛,她才发现他的睫毛竟然很长。

帐顶有明珠微光,白树投影。凤九的手搭在帝君肩上,微垂头亦闭上眼睛,慢慢地圈住帝君的脖子。

这些动作她都做得很无意识,脑子里模模糊糊地觉得,姻缘真是一桩离奇之事,曾经她最异想天开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帝君有一天成为她的夫君,会像这样珍惜地来亲自己。他的手那样轻缓地放在自己颈后,那样无防备地闭着眼睛,咬着她的嘴唇那样温柔。

帝君这样最神仙的神仙,一直活在三清幻境菩提净土,世上无人有这个胆子将他拉进十丈红尘,这件考胆量的事,她gān了,而且,她gān成功了,她太能gān了。

她将他拽入这段风月,这是他从未经历的事,他一定很不习惯,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乱了方寸,仍然是他的步调他的规矩,这的确是她一向晓得的帝君。她觉得很喜欢。

片刻后。

东华低头瞧着躺在她臂弯中熟睡的凤九。

怀中的少女柳眉细长,浓密的睫毛安静阖着,嘴唇红润饱满,比刚醒来时气色好些。

一个时辰还是太短,纵然自己用了不太光明的法子,才令她后半个时辰未闹别扭,不过,他倒并不大在意这个不光明的法子妥不妥当。他一向讲究实用,法子管用,就是好法子。

此时最要紧之事,是将她的魂魄提出,令她的仙体即刻进入调养封印中将养,不能误了时辰。

待她数月后调息完毕从封印中出来,混乱的记忆会不会修正,忆及这一段会不会更记恨自己,帝君当然想过,这个也令帝君他微有头疼。但帝君觉得,此事同行军布阵不同,没有什么预先的对策可想,只能随机应变,看她到时候是个什么反应,再看怎么来哄她。

抱着凤九来到潭边,她仍在熟睡中。

月色幽凉,帝君单手将凤九揽在怀里,微一抬袖,沉在水月潭底的调养封印破水而出。水帘顺着封印边缘徐徐而落,luǒ出口晕了白光的冰棺。

冰棺四围云雾缭绕,瞬时铺彻水面,一看即知,此云气乃磅礴的仙泽。云雾中光芒虽淡,却与树林的翠华、月夜的清辉全不相同,令十里白露林瞬然失色。水中的游鱼们得分一丝仙泽滋养,抵过百年修炼,纷纷化形,仓皇跪立于水潭之上,垂拜紫衣的神尊。

帝君漠然踏过水面,将怀中熟睡的凤九小心放进冰棺,听她在睡梦中蹙眉:冷。

有胆子大些的小鱼jīng伸长脖子,想看看冰棺中少女的面容,被同伴仓皇拉回去,抬手将她的头压低。小鱼jīng犹自好竒,抬起眼睛偷觑。

帝君将外抱脱下来盖在凤九身上,握着她的手直到她不再发抖,轻声安抚:待在这里时乖一些,过些时候,我来接你。将她散开的长发略一整理,方回头对跪做一团的小鱼jīng们道:将她寄在你们这里,代我好生照看。

语声并不见得如何抬高,一潭的小鱼jīng们却将头垂得更低,恭顺得近乎虔诚,声音虽怯懦倒也整齐:谨守尊神之令。圆月隐没,小鱼jīng们见白衣的神尊端视冰棺中的少女良久,方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一拂,提出了她的魂魄。离体的魂魄,一团绵软的白雾萦在他指间,环着微弱的光晕,十分端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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