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怔忪,正在取步摇的手在发上停顿了须臾,说:是么?我马上就去。
尔后更衣,戴花。她也未要宫女们帮忙,只是自己默然做着这些事qíng,不疾不缓且井井有条。当她前脚要跨出门的时刻,忽听宫女一呼:娘娘,你还没穿鞋呢。
她低头一看,紫锦罗裙下裹着白袜的纤足就这样直接踩在了柔软的猩红地毯上。从小受到的女戒条款让她顿时就有些窘了,不过那样的神色在眼中只是飞速一闪。
一个纤瘦的宫女迅速提着双金线凤纹的绣鞋跪地为她穿上。她便是昨夜与明福一起去取碗的凝珠。皇后看着她忽发问道:凝珠,皇上平日待你不薄罢?
凝珠一惊,恩重如山。
那我呢?
皇后到的时候,尚睿已经被人扶起靠在软垫子上。
宫女按照御医的吩咐喂他喝豆汁,说是可以解去残留在体内的余毒。他蹙眉,一副不qíng愿的样子别过脸去。
朕就说怎么觉得这么恶心,原来昨日李季就是趁朕不清醒的时候灌了这东西。他一直就不吃huáng豆之类的东西,所以连豆汁豆腐豆糕等等也一并算了进去。
皇后起先还不禁莞尔,却见他其实虚弱地连做转头这个动作都异常费力,心坎飒然一涩垂下头去。
一个太监最先看见她,拜道:皇后娘娘千岁。其他人也随之行礼。
她免了礼后,接过宫女手中的豆汁,坐在chuáng沿。
尚睿见她满脸憔悴与疲惫,知道她定是为了他守了一夜,笑说:潇湘,若朕不是连手都抬不起来,此刻一定抱你一下。
皇后轻轻抬眉看了看尚睿,也不说话而神色却更加黯然,片刻后想起手中的东西,舀了一勺习惯xing地又放在唇边试了试冷烫,送到尚睿的嘴前。
尚睿依旧蹙起眉毛,朕又要闭口回绝时正碰上皇后的目光,他看了看碗里雪白浓稠的豆汁,又看了看皇后,心中挣扎了几许,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罢。
当日。
病qíng稳定后,皇帝从妗德宫移驾至御用的乾泰殿。
权衡利弊后,太后没有应允把这件事qíng压下来而是转jiāo词曹司审查。当然,皇帝的这一中毒在内廷外朝均引起了轩然巨làng。
是夜,妗德宫宫女凝珠投井自杀,次日清晨才被人发觉,一双红缨的绣花鞋遗留在井边四周散落着于夜风中飘落的白梅花瓣,一地素白却独独配着那双红鞋在加上心中意象着井里泡水的女尸不禁让人煞间寒栗。
有人传,一些老宫人说凝珠长相颇似先后。他们口中的先后并非尚睿的生母徐太后而是先帝的文定皇后先储尚宁太子的母亲。据说,文定皇后生前便最爱白梅,这妗德宫的簇簇白梅均是其年轻时亲手所植。
而又有种说法,曾经人见过貌似魏王尚安的男子曾经出没于凝珠在帝京郊野的老家风言风语东去西来。
即便是如此,那凝珠那碗莲子羹皆与皇后脱不了gān系,以至于整个王家处境也颇为尴尬。连皇后的祖父王丞相也对于此案也主动回避。
词曹司正魏霖在先帝朝前本是驻守西域的西廷尉,后来因为镇压西域兵变的战事中后背中箭无法再上沙场,便调回帝京。无论他处事还是做人皆公正严明刚烈不阿,居然也果真把与此事牵涉的人一一传讯审问。案qíng似乎有了些眉目,但是魏霖除了几个一起问案的心腹下属以外,并未透露给任何人。
妗德宫的人大多都被叫去过,今日他最后一个要问的便是皇后王潇湘。不过即使他胆大如天也依然不敢请皇后去词曹司受审,于是准备去内廷御使院奏请获准后亲自去一趟妗德宫。却不知在当头上便被奉了圣谕的御使中丞贺兰巡截了下来。
魏霖只能随贺兰巡行至乾泰殿,见尚睿已经从chuáng上起来,身着一件柔软质地的明huáng中衣半寐在躺椅上。身侧镂空着海棠guīshòu纹的金质香炉上放缠绕着徐徐的青烟。烟雾的那头绣墩上坐着的是光禄勋田远。
待魏霖请完安之后,小心翼翼地拿眼瞅了瞅皇帝。那毒药虽被拨去一些但对身体伤害极大,看得出来尚睿仍旧面色苍白力不从心,魏霖心头一热又磕头哽咽道:微臣一定全力查办真凶。
爱卿的案子查到什么地步了?尚睿边问边抬手让魏霖起身。
微臣正要去妗德宫上请皇后娘娘一些问题以解微臣疑惑。
如此看来,你认为是与皇后有关联了?
大部分线索和供词均与皇后脱不了gān系,臣也是用事实来办事。魏霖说话不拐弯抹角,更不怕得罪什么人,一脱口便直来直去的。
虽说事态不容乐观,不过贺兰巡闻言嘴角也不免挂起点点微笑。他不经意瞥了一眼皇帝,发现他却满目复杂神色,凝视着香炉中升起的袅袅青烟,若有所思。
尚睿忽而收回目光,说:那你口中剩的小部分证据是什么?
这魏霖突然有些迟疑了。
连皇后的事qíng都可以毫不回避、直言不讳的魏霖,是何人的缘故居然能让他在此时此地有些略微迟疑了?
尚睿恍若蓦然明了,微微一笑,阻止了他的下言,罢了罢了。既然太后与朕把此时jiāo付予你,也不便多问。朕当皇子时先皇就曾御赐你忠正二字,想必爱卿也不会轻易rǔ没。若是这朝中有谁最值得我尉家人信任,那么你魏霖便定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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