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着脚下了床,走到窗边去看花园靠近大门的那一角。
有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那里。
是一辆普通的二手灰色丰田,很不起眼,很好开,她曾经开着那辆车走遍了海德堡的大街小巷,为了生活奔忙。
整个别墅里的人仿佛一夜之间的都消失了,安安静静地楼里只有她急促的脚步声。
她看见车钥匙就放在驾驶座上,还有她的德国驾照,她的毕业证书,她的护照,所有她来不及带走的文件。
她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空白的脑子指挥着她,指挥着那个许多年前的小留学生,一个人满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和不安,收拾好东西,吭哧吭哧地搬上车,离开了这个漂亮而幽静的地方。
许多年以前,在遇见程拙砚以前,她开着这辆车,曾经无数次的憧憬过人生的样子。
原来,是这个样子。
她没有想过程拙砚会这样干脆的让她走,这样干净利落的退出她的生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海德堡仿佛一夜之间又变成了许多年以前她认识的那个样子,初夏阳光正好,有许多游客来来往往,有许多年轻的留学生穿梭在大街小巷为生活和学业奔忙。
而那个她曾经误打误撞而见识过的海德堡,再也不见了。
谢情在熟悉的地方停好了车,漫无目的地逛到Hauptstr街去,在旅游旺季的人潮里想起刚来海德堡的时候,那个精打细算每一分钱的自己,曾经发誓毕业的那一天,一定要去Amorino买一个最大的花朵冰激凌。不论多贵,不论要排多久的队,她都要去。她跟贺远唐讲的时候,他还好奇的跟她一起在网上看过,到底这个冰激凌有什么了不起。
“所以你到底是因为好吃,还是因为漂亮,还是因为很多人排队才发誓要去买呢?“
那个时候他很真诚的问过。
谢情站在长长的队伍末尾,想起自己对他说:“因为我很想吃。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不分男女,不分好不好看,只分我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的前面排着一对小情侣,也是华人,不知道是留学生还是游客。男孩子捉起一缕女孩子的长发,把手上的气球绑在她头发上。气球带起那缕头发,快活地飘在空气里。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谢情也忍不住跟着露出笑意。
她站得腿都酸了,才排到她。可是真排到了,看着冰柜里那样多的颜色,她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身边走来一个人,高高的个子挡住了刺目的阳光,熟悉的声音清朗好听,“你上次跟我说,如果能来买这个,就要焦糖、咖啡、榛果还有椰子。焦糖在最外头,然后是咖啡和榛果,椰子做成一个球,站在最上头。”
有一行泪毫无征兆地顺着眼角滑落,“这你都记得?”她转过脸,看见无数次叫她想念得心头绞痛的脸。
“你说得我都记得。”贺远唐笑着握起她的手,“找了你好几天了,请我吃冰激凌吗?”
阳光从他侧面映来,将半边身影晕染成暖洋洋的灿金,连发梢都闪烁着细微的光泽,眼底满溢着期待与温情,格外的柔和明亮。
“等到毕业你还不回来,只好来接你了。”
烟波万顷的往事如千里之外的雪,此刻蓬勃耀眼的光带来夏季暖烘烘的清香。
她心如倦鸟,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归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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