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其实早该明白她不该去顶撞一位帝王,更不该去探他的底线,一日后,一群人闯进了浣衣院,连拖带拽地将她送往凤栖殿。是夜,夜色如水,风里流霜,连城坐在偌大的宫殿中显得有些无措,殿外的脚步声惊了她,站起身,见到的竟然是叶姜未施脂粉的脸。
是你?
不是我!
叶姜淡淡的应道,身后的宫女抱来了衣服被褥,连城看着鱼贯而入的人,显得有些惊慌。
这天下只有一个人能让你上天入地,你应该知道是谁!
连城疑惑了,看着叶姜她喃喃问道:他想要什么?
叶姜看着眼前憔悴的连城,觉得有些愧疚,敛了敛心神道:他想要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连城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他,要的不过是权利和王座的坚实!
叶姜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缓声道:你且在这住下,一月后便是大婚,在这之前,你要再胖一些!扫了眼连城单薄的身子,叶姜的心有些微微的痛,她与她的恩怨都在看到那双木然的眼眸后冰释了,如果说人世间最可怜的莫过于得不到所爱,那么像他们这样,相爱却彼此折磨的,又算什么呢?
大婚?什么大婚?
叶姜惊诧道:他没让人和你说吗?一月后便是册后大典,昭告全国,普天同庆!
连城惊呆了,一步步后退,不置信地看着叶姜:册后?谁?
还有谁,当然是你!
窗外有雨,夏末的一场阵雨,突如其来,莫名而去。只留下满满的cháo湿痕迹,肆意的散落在每个地方,模糊了欢喜和忧伤。日落掌灯,凤栖殿又孕育在一片祥和之中,连城走到殿外,立在屋檐下看那还不断下落的水滴,殿外碎石路上深深浅浅的水洼,零乱地落满了殿宇的倒影,摇摇晃晃,诉尽深宫的寂寞与繁华。闭起眼,听滴滴答答的声响,连城又回到西泽檐下听雨的日子,如今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相同的人却再也找不回那时温暖的qíng感。
听到了什么?
雨!
是嘛?也教我听听!
连城猛地睁开眼,灯光下,风佑脸颊酡红,看她的眼神柔和而迷茫,灯光很淡,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而那在水洼中摇动的倒影,仿佛是被水流带走的支离破碎的过往,若即若离,被水声敲落成冰凉的泪痕,不曾gān涸,不曾停息,一次次漫过心底
连城转过身走向殿内,手腕却被猛地拉住,身后灼热的气息追了上来,贴着她的颈项低喃:
为何见着朕就走?为何
连城穆然惊醒,刚刚那一瞬往事重现,他与她立在檐下,手指相扣,他说:也教我听听
可是如今他是帝王,是朕,是与她遥不可及的距离
您醉了!
朕没醉!
若没醉为何会以九五之尊纠缠一个宫婢?
连城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淋下,风佑松开手后退了一大步,猛地摇了摇头,连城立在眼前,一身素白,眼神孤傲而决绝。
过了明日就不是了!风佑的声音变得冰冷,似乎清醒了过来,连城低下身福了福,缓声说道:求皇上收回臣命!
风佑挑高了眉看她,连城继续道:如果皇上认为一场婚宴能让哥哥上当那就大错特错了,哥哥他从来就是一个冷qíng自律的人,不会为了我而涉险,更何况这场昭然的鸿门宴!
哦?那要是他会来呢?
听他这么问,连城的眼角斜斜掠起,余光里见他冷冷的看着自己,还是那双眼睛,旁观尽了多少风光和疯狂的眼里,不会再有什么怜悯和同qíng,更无谓欢喜和憎恨,可却好似暗地闪动,幽深的蓝里,流露出层层叠叠的灰,双目jiāo接,金色与湛蓝之间,本就阻隔着天与海的距离
那也不会成为你立后的理由!
对,但若他不来,会成为你再次被废的理由,以及让他人头落地的理由
随着一声沉闷、沙哑的声响,通往朝阳殿的大门打开了。看着脚下的红毯连城还记得上一次踏上时的感觉,那一日是艳阳,抬头能看得见指fèng中斜she进来的阳光和在阳光中浮动的尘埃。时隔四年,她再一次站在这个位置,迎接她的却是绵绵细雨。
沙沙的雨,就像曾经一个人静静的在四尺宣纸上练习糙书一样,沙沙的划过一道又一道的墨痕。整个宫城在雨水的浸yín中显得清冷,清冷的失去了繁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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