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从未言是诸位公侯陷害了我帝家。
听见任安乐的话,众臣才算舒了口气。
嘉宁帝挑眉,哦?那你说的是谁?
当年帝家之事哪怕是证据全翻了出来,也根本寻不到人指证幕后指使者,这一点,嘉宁帝比谁都清楚。
陛下。任安乐昂首,先从那封送到帝北城的密信说起,能临摹笔迹者虽有,可前提是那人必须熟知被临摹者的惯用笔法。据臣所知,陛下每日的笔墨都会送进皇家珍阁典藏,无用的当日便会销毁,皇宫守卫森严无比,陛下的物品更是被严加看守,恕臣直言,这世上最难模仿的便是陛下的御旨。至于天子玉玺,若非熟知内宫之人,又怎能轻易的偷到手。而且那人还能将污蔑的信函藏于靖安侯府,背后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
这话说得太微妙了,众臣脸上的表qíng那叫一个丰富多彩。嘉宁帝目光沉下,帝梓元,你究竟想说什么?
任安乐未答,只循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不止如此,那人一封信函便能让朝廷一品公侯、手握重兵的忠义侯俯首听令,毫不迟疑
任安乐停下,稍一停歇,直直朝御台上的嘉宁帝望去。
臣斗胆,请陛下猜一猜,我大靖之上能同时做到刚才这些的能有几人,而这仁德殿前最有可能做下的又是谁?
满殿静默。众臣瞪大眼,望着朗声质问的任安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靖之上视帝家为眼中钉ròu中刺处之而后快的那人,不就是尽管努力克制着表qíng,但众臣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御台上飘去。
韩烨眉头一皱,连他也只能查到密信是从宫中送出,根本无法确定是父皇还是皇祖母,任安乐为何会如此说?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也不知道的?
好、好!好一个帝梓元!嘉宁帝脸上的平静终于破裂,他望向任安乐,微有冷意,帝梓元,你说的是朕。
嘉宁帝猛地抚掌于御桌上,朝任安乐斥去:荒谬,滑天下之大稽,朕是大靖天子,万民皆为朕之子民,朕怎会做下如此人神共愤之事!你若怀疑于朕,拿出证据来,否则朕定不饶你!
任安乐毫不避退地迎上嘉宁帝的眼,缓缓道:陛下,臣没有证据。
众臣呼吸一滞,韩烨神色亦是一变,却听得任安乐朗声道:可是依臣所见,若陛下是那幕后之人,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为何我父亲毫不怀疑那封信的真伪,为何忠义侯会依密令行事,未有半点推脱天下间能做到如此地步者,不可否认,陛下的嫌疑最大。臣不愿冤枉陛下,可臣也不想一门冤屈不得昭雪,臣恳请陛下拿出证据,向臣和天下百姓证明陛下无辜。
让天子向万民证明自己无罪!这等诛心之言,也太大胆了,众臣静默地看着对峙的两人,心里头莫名古怪。
若这句话没被□luǒ撕开,皇家尚可遮掩一二,拖些时日去寻个幕后之人,做个jiāo代。可如今任安乐如此直白的在文武百官面前质问,皇家已退无可退。
或许该这么说,任安乐这是在bī陛下,要么就竭尽全力寻出真凶,不得有半点推诿,要么就担下构陷帝家,屠戮八万将士的罪名。
今日之后,天下百姓虽不敢言,但所有人都会猜想陛下就是那陷害忠良的人,皇家天威自此dàng然无存。大靖立国不过二十载,根基尚未大稳,若有人因此事兴风作làng,煽动百姓,那韩家江山恐会危矣!
在座的大臣哪个不是深谙朝堂之道,几乎是瞬间,就将这利弊给分析得清清楚楚,看向任安乐的眼神更是不同。一介女子,区区几句话便能让天下陷入动dàng,也太骇人了些。
嘉宁帝比仁德殿下的百官想得更多、更远。他抿住唇,眼底的怒火几yù汹涌而出,却到底忍了下来。帝梓元蛰伏十年,将帝家谋反之事的证据全摆在了百官面前,皇家当年错斩忠良已失了民心,若他这个大靖天子还担上屠戮子民的罪责,必将被万民口诛笔伐好一个帝梓元,她竟是比当年的帝盛天更加棘手。
太后沉默地坐在御台上,转头瞥向一语不发的嘉宁帝,心有懊悔。若是十年前在帝北城就杀了帝梓元,也不会留下隐患,到如今累得整个皇室都要背上骂名。
后妃公主的位置上,安宁坐得笔直,她沉默地望向任安乐,一双眼黑不见底。
这桩桩件件,陛下确实比任何人都值得怀疑,若要臣释疑,请给臣一个说法。任安乐见嘉宁帝不语,缓缓开口,那眼却迎向了安宁,毫未躲避。
广场上陷入了僵持之中,百官望向御台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动摇。
狡兔死,走狗烹。若当年忠君为国的靖安侯也难以善终,那难保日后的他们不会是同样下场,仁德殿外的气氛突然诡异起来。
嘉宁帝知道这些大臣在想些什么,看着他们眼中对帝王的尊崇愈加淡去,他皱紧眉,这种时候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父皇。嘉宁帝刚yù开口,安宁却毫无预兆地从席上走出,行到石阶前,缓缓跪下,儿臣知道真相。
安宁公主一句话,简直石破天惊,让众臣瞠目结舌。
嘉宁帝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女,冷声斥道:安宁,休得胡说,十年前你不过八岁,怎会知道如此秘事!
安宁垂下头,抚掌于地,头抵在青石石阶上,一字一句回:父皇,儿臣没有说谎,儿臣确实知道十年前构陷帝家的幕后之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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